中国人把配方看得比命重要。
这点藤井深有体会。
但有时候呢，为了所谓义气、信誉却连命都不要了。在这一点上，藤井觉得他再活一辈子，也弄不明白中国人。
所以，他一定程度的相信了时杰的说法。
但出于谍报人员怀疑一切的谨慎，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上，要观听其言，观其行，综合全方位信息判断。
于是，信息很快就收集回来了。
“鹿兆谦？关中学派末代学子，关中张总督师侄，棉业联合会股东，曾参与蔡某人出走一事，哟西，怪不得……”
这下，连时杰身边有很多女人的事，藤井也觉得理所当然起来。
包括之前对他的敌对。
藤井确认，白化购买印染设备的事情不是忽悠，是事实。
联合会手中握有大量棉花，急需要扩张，这点根本瞒不住人。
关中的招商信息已经登上了全国报纸，如今正在热议，全国都知道了。
那么，大华染厂……
不！不只是大华染厂。
他们的目标肯定还包括三元，包括元亨，甚至全国的染厂，这么就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买那么多设备了，便宜买来设备，然后入股那些染厂，后有联合会无尽的棉布供应，前有染料技术壁垒……
藤井立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一来，联合会手握棉种、育苗技术、棉油提纯技术、棉纱、棉花、布匹、染料技术，若是再拥有了帝国先进的印染设备……到那时，面对联合会的滚滚战车，不说纱厂了，全国的染厂都得被整合了姓张，合作就生，不合作就死，对帝国的统一大业将大大的不利。
面对这样的手段，藤井忽然觉得，他先前的降价销售策略简直是幼稚。
不行！必须要阻止！
可咋阻止呢？藤井有些上愁了。
看来，必须要上报才行。
时杰的心思，藤井猜了个大差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除过关中，时杰没想过在固定资产上投太多的资。
一则摊子太大，管不过来，也太分散精力了。挣钱嘛，没必要那么累。
二则未来东边差不多是人家的，投那么多固定资产，那不是便宜鬼子嘛。
“所以，你要以技术入股，整合他们的染厂为我所用，销售棉布？”
“这只是一，最关键是这些人。
联合会的棉布不愁销路，染厂的这些人才是最关键的，他们有技术，懂管理，有商业思维，还有国外门路，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有一点没说，如今最活跃的是南方的江浙财团，提前打打交道没坏处。
“那染布的方子真的要给呀。”
“怎么可能。”时杰哂笑，“给他们不就等于给小日本子了嘛，凯恩他们也一样，那咱们还咋换东西嘛，不给。”
“那咱们……”
含月聪明归聪明，但对后世商业手段了解的太少了，技术是可以迭代的，研究一代、备用一代，上市一代是基本操作，俗称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而且商业关系也不是建立在国人认为的信誉之上的，是势力，是法律。
“哦！我明白了，咱卖染料！”
含月雀跃着，小女儿情态满满，一点也没有了对外时的那些成熟和稳重。
“我把方子分成了三等，能保留半年、一年、两年不褪色，还有色差……”
“那他们就只能在低价上转圈了。”
“对了，你让北风堂着手收集书籍的同时，关注下各地的那些特色技术，最好能建档管理，有条件的或买或合作，把技术弄到手，没条件的也要保持联系，能保护就保护吧。”
“真的还会打仗。”
“会！而且很大。刚结束的战争尚有底线，而且规模一般，矛盾也没有彻底释放出来，早晚还会再来一场，下次，咱们这里就无法独善其身了。”
“那……”
“国外的生意委托南方人去做，香皂、洗发水在国外都是畅销货。前些时间那个陈炳秋，让他代理，通过南洋分销出去。还有，加强川蜀和滇省的布局，再打通一条向南的商路，有条件的话，沿着那几条大河往南再走走。
早晚都会用得着。”
“人家哪有那么多人。”
“慢慢来呗，发动一些当地人嘛，学校里的人由你们先挑，在等几年，鬼狐的人也会沿着山脉河流渗透出去……”
“那些护林员？”含月惊问。
时杰笑道：“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底牌，给你这么说吧，学校里达到护卫级别、有古武潜质的人，未来都会派去那边，我才不会把他们消耗在战场上呢，都是宝贝，那些中医药、农学的人也是。未来，山里才是咱的根本，外面这些，除了研究所，都不重要。”
“只向南吗？”含月问。
“我也想向北，向东，可那边人太多了，山上哪还有林子，都被破坏的差不多了，没林子藏不了身，很麻烦，能建立一些据点就不错了。鬼狐正在通过陕塬那批人联络同道，可土匪只能招土匪，先天缺陷，派不上大用场。”
“人都到山里了……那仗有那么大吗？”含月想不明白，以少主背靠两位督军的实力，还有北风堂，都能被逼到只能往山里发展，那仗得有多大。
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似的，时杰叹口气道：“含月，你得明白，督军是督军，北风堂是北风堂，咱是咱，目前利益一致，不代表永远利益一致。”见含月忽的花容惨淡，他笑着宽慰道：“你放心，我没有野心的，只要他们不破我的底线，不会有太多利益矛盾。”
含月这才舒缓过来，捶了他一把。
“你就会吓人。”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呗。”
含月娇憨的问：“那你的底线是啥？”
“你、”含月闻言大喜，时杰却又继续说了下去，“小娥、秋月、湘红、小不点、鬼狐、白鹿小学……还有我的原，这些都是吧。”
含月怒了，“你又糊弄人。”
“真没糊弄。”
“人家不依呢。”
“含月总管，这一大家子……”
门外忽然闯进俩人，人未进声先闻。
“看，我说的对吧，狗窝里放不住剩干馍，早晚会有这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