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杰这么着急是有原因的。
他计划从联合会募捐一批资金,然后在白鹿镇建立一座卫生院,并以卫生院为核心,配合赤脚医生和中医堂,重新构建白鹿原上的村镇医疗体系。
这将是他正式成名的一战。
事关他们鹿家翻身,事关黑娃的人生跃迁,事关他个人的未来幸福。
能娶上什么样的老婆,全看卫生院这一步棋是不是能下得活了。
而卫生院这步棋是不是能走得通,女医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至关重要。
因为原上现有医疗资源被冷先生这样的中医们把持了,自有传承,时杰拜师冷先生,是可以进入那个系统行医。
但那有个大前提,就是时杰需要按照他们的模式行医,不能坏了规矩。
时杰前世就不思进取,虽得家传绝学却死也不愿子承父业,认为做医生太费心,做生意太费嘴,逼得他父母无奈重开小号,到了这世,想让他老老实实的坐镇中医堂给人诊病,那是想多了。
主要也是出名虽易,成势太慢。
于是,为了白狼空间的任务,他另辟蹊径,决定走卫生院这一条路。
一人瞧病能看多少?能救几个?
他建立卫生院,然后以其为核心构建一个村镇医疗体系,又能救多少?
账不用算就知道答案。
但卫生院也不是说搞就能搞成的。
时杰如今十四岁,世俗名声又近于无,影响力有限请不来宝贵的西医,搞不来现代医疗设备武装卫生院,但若是和传统中医一个赛道,成势又太困难。
靠那个养家行,想依靠它建立和维持一个医疗体系,单想想就让人绝望。
所以,以现代医疗技术为基础的卫生院目前还只能是幻想,就算有钱他也没那个能量。
暂时他只能依靠自力更生。
先以现代医疗思维建立一个专科型小卫生院,类似社区诊所那种,惨淡经营一段时间后,获取名气再行完善,而后迅速扩张。
那么,他得有手段打破现有中医们形成的行业垄断,获取民众们的信任。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避实击虚。
而女医就是那个可以击的“虚”。
女性的医疗,尤其妇科,在白鹿原近乎空白,依赖的多是土方和自学成才的医婆稳婆之流,而卫生意识的严重不足,造成四六厄运风行,致使婴儿夭折率超过骇人听闻的百分之五十以上。
白嘉轩娶七房妻子莫名死去了六个,就跟医疗水平有脱不开的关系。
而他的第七任妻子吴仙草,生了八个孩子,最终只活下四个,而白嘉轩老娘白赵氏,生下的孩子只活下他一个。
死去的孩子大多是因为四六风。
四六风其实就是破伤风。
中医称脐风。
致病原因是接生时断脐不慎、接触不洁之物,从而被破伤风梭状杆菌侵犯脐部,继而引起的急性严重细菌感染。
而其中大多还是愚昧人为。
比如接生时剪刀消毒不彻底,或者稳婆双手不洁,亦或者出生后脐部没有清洁消毒等等,都会造成严重感染。
白灵出生时,由于身边无人,吴仙草是用牙咬断的脐带,这才躲过一劫。
大多数孩子没有白灵那么幸运。
而孩子致病以后,原上人家应付的唯一手段竟然只是一卷艾叶……
总之,女医就是绝好的突破口。
那么,问题来了,女医生哪里来?
唉!结果还是只能自力更生。
因为那些自学成才的医婆稳婆们大多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不会去听他一个孩子的,就算听时杰也不敢用。
归根结底,万里之行始于足下,千尺高楼起于垒土,他还得靠月月师姐。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冷秋月如今已经学了医术,若是再成为他老婆,就可以在他的支持下,抛头露面,名正言顺的在他的卫生院里面行医了,完美!
这时候鹿子霖跑来截胡,不但卫生院泡汤,自小养成的老婆也没了踪影,致使他功败垂成,多年努力毁于一旦。
这必须不能忍。
时杰回村,先去找了白嘉轩。
白家大院里此时正乱做一团,他一进门就听见白灵那杀猪似的嚎叫,撕心裂肺,毛骨悚然,简直让人不忍听闻。
“咋的了?”
“狗儿!白狗儿!快来救我!”
这个白灵,都这时候了还不能说句好听的?自周岁前学会说话,见他不是喊“狗儿”就是“白狗儿”,咋也不愿改。
“婶子,你们这是弄啥哩?”
“黑娃呀,这不正给灵灵裹脚的嘛,这死丫头,哭得跟杀猪似的,哪个女人不经这一遭呢,灵灵,忍忍啊,忍忍就过去了。”
“狗儿救我!”
“你喊我一声好听的。”
“狗儿哥!”
得嘞,好歹总算带了个“哥”字。
“婆呀,婶啊,总这样也不是办法,来,我帮你们想个招儿。”
“你娃能有啥办法?”
“你们不知道我是学医的吗?”
“也是,那你试试吧。”
时杰从仙草手里接过布条,把它从白灵脚上轻轻地解下来,这丫头刚一脱困,伸手就抱住了时杰脖子,小身子缩进他怀里,紧紧的贴住,死也不愿放开了。
“狗儿快跑!”
“喊哥。”
“狗儿哥,咱快跑!”
“你要喊黑娃哥。”
“黑娃狗儿哥,你快跑呀!”
先就这么着吧。
“婆,婶子,我带灵灵去哄哄啊。”
说罢,不等回答就一溜烟跑出了厦屋,白赵氏一拍大腿,后悔不迭。
“哎哟,上了这狗东西的当喽。”
“呀!我咋这么糊涂,他跟灵灵好得什么似的,宠得她快上天了都,哪会舍得她受这份罪哩。”仙草也是后悔不已,赶忙去追。
“黑娃,你回来。”
可哪里还有影儿呢?
麦子已经抽穗扬花,油菜开始结荚,柿子树也舒展开巴掌大的叶片,小心护着白玉一样的小花,风和煦,水清清,庄稼成熟在即,四处野菜遍地,五月的原上到处都充满着希望的味道。
“狗儿狗儿,再举高些。”
“已经很高了。”
“再举高些嘛,我够不着。”
“要不别够了。”
“不嘛,就差一点点。”
柳树下,白灵骑在黑娃的脖子上,坚持要折高处的柳枝,两只白嫩的小脚不住的踢腾着,催促她的白狗儿加油。
“那你喊我一声黑娃哥。”
“才不呢,你是我的白狗儿。”
“你忘了刚才在家里的事了?你喊我一声黑娃哥,我帮你出个主意。”
“我不,出来我就不回去了。”
“那我可就遭殃了。”
“你不是有主意嘛。”
嗨哟,没想到还挺难搞,长大了那还了得,时杰已经开始想象到自己未来身为守护人的悲惨生活了,得想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