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人,有些红线最好是不碰。
李寡妇自然不能杀。
时杰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石头咎由自取他都没动手,李寡妇无妄之灾,他就更下不去手了。田福贤倒是不介意,但当着黑娃的面,他也做不出来。
杀石头是他预判了形势。
一则石头有取死之道,二则他算是替黑娃出手,也为白鹿村除掉个隐患,但杀一手无寸铁的女人,还是当着黑娃的面,就显得他太过无情太过危险。
田福贤无比的肯定,他杀李寡妇的枪只要一响,自己脑袋上也会多个洞。
“李婶,你可记着自己说过的话。”
“烂肚子里都不说。”
“那行,你就为田总乡约做个见证吧,是他击毙了匪首辛虎。”
“行!这仨土匪也是总乡约杀的。”
我没那么神勇!田福贤心里哔哔。
“福贤伯,你又要出名了。”
可不就是出名了嘛!
白鹿村的人三五一群,四五一伙,满村的搜寻漏网的土匪,有几伙就撞到了这条小巷,很快,石头报信被杀,总乡约击毙匪首辛虎救出黑娃和李寡妇的消息就传遍全村,然后白嘉轩就来了。
自然也少不了秤不离砣的鹿子霖。
“哎呀总乡约神勇啊,为民除此大害,白鹿村永记总乡约的恩德。”
“适逢其会,适逢其会……”
“石头这是……”
“他回村里报信,被匪首撞上了。”
“噢!噢噢……浪子回头呀。”
“嘉轩叔,得有抚恤吧?”黑娃问。
“抚恤?噢……有!必须有!他的娃免费进学堂,村里养大他到十六岁。”
田福贤出言赞道:“嘉轩仁义呀,田某愿捐大洋一百,抚恤他家小。”
石头啊,看在这个的份儿上,你黑间就别来找我了呀。
“总乡约仁义呀!”
“该做的,该做的。”
鹿子霖蹲在那三个土匪身边,研究了有一会儿了,此时起身,有些狐疑的问:“福贤兄,他们也是你打死的?”
“可以不是的……”
“是的,我亲眼看见的。”李寡妇忙证实。
“俺也一样。”黑娃随声附和。
“总乡约厉害!”白嘉轩举大拇指,敬仰之意溢于言表。
“褔贤兄好枪法!”鹿子霖举大拇指赞扬。
“总乡约厉害!”村民们欢呼。
“哪里哪里,葛条沟土匪两次折翼白鹿村,说到底还是白鹿村厉害。”
“这不都是总乡约出手的嘛,我们全仰仗总乡约哩,白鹿村是白鹿原棉业兴盛的关键,棉业联合会必有表示。”
黎明到来,搜索残匪的村民陆续到祠堂集合,连活捉带打死的土匪都汇聚到这里,连站着带躺着的有十多个。
“这是大家伙努力的结果,这说明我们白鹿村有能力守护自己的生活……”
白嘉轩讲话过后,前去报信的村民领回白鹿仓团丁,在村民的帮助下,连活的带死的,一起押送到了滋水县城。
田福贤果然又出名了!
何县长派人敲锣打鼓,送到白鹿仓一个金字牌匾:滋水第一仓!并在白鹿仓招开了由滋水县全部总乡约参加的现场大会,亲手为田福贤披上了绶带。
田总乡约人生高光时刻到来,一时风头无俩,声名远播滋水全县。
一句话,他出圈儿了。
白嘉轩也借机把他绑到了棉业联合会的战车上,甚至资助白鹿仓扩招了民团,使它成为维护联合会权利的力量。
时杰还曾暗地里嘀咕:曾经屠龙的白族长,难不成要成长为恶龙了吗?
这操作……犀利呀。
但又想起棉业联合会是立足于白鹿原的力量,根还在原上,也就罢了。
这个年月,没力量护身是真不行。
但这个时间段,全国军阀格局已经逐渐形成,民间力量最好的成长途径也就是商民结合,商官结合,继而谋政。
所以,该帮助还是要帮助。
时杰现在想做的事很多,除了人手问题,还受出身影响,也被身体所困,必须得借力。至今媳妇儿的问题他还没解决呢,对象倒是有,但他不敢提呀。
就怕万一被老丈人拒绝,致使情况迅速恶化,就此鸡飞蛋打,那就惨了。
还是慢慢使力的好。
就这,冷先生已经发觉徒儿不乖,跟闺女走得太近了,以“影响学业”为名训斥他两回了,还迅速的加重了课业。
如今,除了《汤头歌诀》、《药性赋》、《濒湖脉学》等这些基础医书,连《灵枢》、《素问》、《内经》、《难经》、《伤寒》、《金匮》、《神农本草经》……等等这些也要求必须背诵,做到“张口就来”,“熟极而流”。
时杰还没背完,每日里的诸般训诫倒真的先“张口就来”,“熟极而流”了。
纯粹行使师父权力的比如:“不背一点书,哪有功夫可言?”
谆谆教诲的比如:“对《金匮要略》、《伤寒论》这些,若你能做到不加思索,张口就来,应用时就成了有源活水,不但能触机即发,左右逢源,还能熟能生巧,别有慧心,好处多多。”
摆事实讲道理的比如:“经典中的条文,乃是从无数病例中总结出来的具有规律性的东西,也就是俗话所说‘万变不离其宗’之‘宗’,记熟它,背诵它,用时就能触发思绪,吃透精神,以熟生巧,就能另出机纾,别出心裁。”
以自身为例,苦口婆心的比如:“依据师父我的经验,趁年青要读熟记几本书做底子。因为年轻记性好,一经背诵便不易忘记,可以终身受益,也能为以后进一步学习打下基础。”
若不是时杰有前世底子做基础,还真应付不来,不过这也让冷先生发现了宝藏,觉得“大有潜力可挖,不能浪费材料”,于是,课业愈发的多了起来。
“老师啊,单《素问》都有九卷八十一篇,《金匮》都有上中下三卷呢,《本草》更多,你还是逼死我算了。”
“已经背了那么多,你这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嘛,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继续努力呀黑娃,师父看好你。”
“你这就是报复……”时杰小声嘀咕。
“黑娃你说啥?”
“师父我听你的。”
冷秋月在旁边偷笑,被时杰瞧见,忙狗腿的给冷先生沏茶,“师父,你不觉得咱原上缺少女医吗?”
“女医?”
“是呀,幼儿、妇科当面,女医可是有很大优势哩,咱家若是再出一位女神医,那祖上可就大大的增光彩哩。”
“嗯,这个……”
“老师还不知道吧,月月师姐聪明的很,我亲耳听到她背会了素问哩,汤头歌早就倒背如流,不信你问问。”
“我不是,我没有……”
冷秋月忙反驳,女人无才便是德,她可不能暴露了。
“月月姐,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月月……”冷先生看向闺女。
“黑娃说的可是真的?”
“我……我只记了一点点……”冷秋月突然甩锅道:“爸,都是黑娃让我背哩。”
“那你背两段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