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先生闻言,却使劲儿摇摇头,接着说:
“前年,我受伤的腿,开始发病,钻心得痛,检查下来是骨癌,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截肢……”
我一听,忍不住汗毛直竖,这家里面倒霉蛋都凑一起了吗?还可以再悲惨一点吗?雨果那《悲惨世界》是穿越过来不小心碰到了阿苇家,才萌生灵感的吧?
卢先生的话,被我失手打翻的茶杯给打断了,他忙起身为我找到毛巾……我边擦拭打湿的衣服、裤子,边抱歉地说:
“对……对不起!我没想到……我……我有些意外……我……”一向能言善辩的我开始结巴了,最后舔了舔嘴唇说道:
“您继续,我听着……”
卢先生轻叹了一口气,我这才发现他下眼睑满是黑气,眼睛赤红,头发似乎也有些灰白,清俊的面容带着明显的倦意:
“唉!我没有让阿苇知道,因为,一截肢,我将成为她的累赘,让她从此陷入绝境。我时日本已不多,与其把钱扔给医院,倒不如让阿苇完成梦想。”
他一直看着我的眼睛,让我无法躲避,只能继续听他说:
“医生说,我大概也就能再活上3-6个月的时间,能否麻烦您帮帮她,让她有个继续深造的机会。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不在的日子里,拜托您能照顾她——”
面对卢先生这样慎重的神情,我大脑自发当机,一片空白,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这么突如其来的偷袭,令我不自觉问道:
“卢先生,我们才相识几天,您怎么能够轻易相信我?”
卢先生专注地看着我,似乎在寻找任何我心虚的蛛丝马迹,良久,他才出言说道:
“活了一把年纪,人心善恶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所谓相由心生嘛!呵呵!如果您算恶人,那也只能怪我眼拙了!”
我见推脱不得,便回道:
“事发突然,卢先生,且容我考虑考虑!我也需要帮忙打听打听,才能给您答复。”
“嗯嗯!我得病的事儿,拜托您暂且不要告诉阿苇,好吗?”卢先生一脸恳切,我忙点头回答:
“好!卢先生,您还是不要那么客气,我承受不起,无论怎样,我是小辈。”我觉得他一遍遍“您、您、您”的称呼,特别扭,没来由的肾虚,肝疼!
“好!我听阿苇说,你让她做你模特?”这卢先生很聪明,大概看出了我的尴尬和纠结。
“是的。”我现在没什么多余的心思了……
“到时,能否留一幅画给我?”卢先生满眼乞求。
“好!不过可能会多一点时间,如果我家里没事的话,我会多留一段时间……”这是承诺吗?我不知道,我回答得有些机械,似乎也没理由拒绝。
“我也拟定了遗嘱,到时也会留给你一部分,作为报酬——”卢先生眼里满是诚恳,这诚恳恰恰灼伤了我:
“卢先生,您千万不要这样,这钱我消受不起,更何况,我不差钱,真的!”
“那——再说吧!”卢先生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先回房休息一下,告辞!”我尽量保持语调平稳。
“好,大恩不言谢!”卢先生眼睛虽然还是红的,但情绪已经平静多了。
我总有个感觉,他虽然不舍阿苇,却似乎不惧死亡,仿佛死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解脱。难道是因为信仰?
迷迷瞪瞪上了二楼——我的卧室,感觉做梦一样。谁说人生漫长?短短几日,我就历经春夏秋冬,总感觉这都不是真的,先睡一会儿吧!或许,醒了就没事儿了……
我把窗帘全部拉上,开好空调,钻进被窝,这样我觉得我还在地球。我不认识上帝,也不懂得如何去拯救地球……
不知过了多久……
我依稀听到敲门声,猛一惊醒,一看手机,发现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大概是阿苇来催我了。我彻底醒了,记忆开始满血复原,却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阿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