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从寺庙回到住处去睡觉,翻来覆去又睡不着。
村里的夜静得让人害怕,窗外的壁虎从窗口爬进屋,在屋内墙壁上爬来爬去,蟋蟀叫得震天响。我睡不着,坐起起来一直练毛笔字。字练得烦了,又拿起《红楼梦》来看。看书也烦了,就关了灯听《金刚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我看了看手机,已经十点多了。寺庙的和尚刀哥发消息问我今天不过去寺庙吗?我回他说:“才醒,洗漱一下就过来。”
我去到寺庙,见刀哥在佛堂中央坐着念经,四周围绕着一群老爷爷老奶奶听经,他们双手合十,手上拿着燃烧着的扁黄蜡烛。我站在佛堂门口,看见地上有一堆鞋子,旁边一个穿着傣族服装的阿姨告诉我进去得脱鞋。我脱了鞋,进到佛堂去转了转,见佛堂上方的房梁上挂满了长条形旗帜,最长有两三米,上面画满了傣语经文。佛堂里面供养十七尊佛,正中最大,高近一米五,其次三尊略小,分坐前面,其余的都是小佛,但全一模一样,只一个释迦牟尼佛。进门左侧是一个高台,高台是和尚念经的地方,别人不能上台。念经处也有一尊牟尼佛,拜佛时,拜完正中的佛,还要拜左边的佛。
我在佛堂到处转,一老奶奶拉住我,分给我一根点燃的蜡烛,让我跟着她一起拜。我学着她的样子一起拜,听和尚在中间坐着念经,念的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年轻一点的阿姨端着一盘子东西来供养,她把盘子里的东西分给佛堂听经的人,人人有份。有牛角粽和糖粑。阿姨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旁边的老奶奶示意我拿一两个,我就拿了一个。一会儿又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端着盘子来到我面前,她让我拿一份,我跟她说刚刚已经拿过了,她说还得再拿一份,说着,她从里面拿了一瓶红牛,一个打火机,一把蜡烛,还有五元钱递给我。之后隔一会儿就有人端着盘子过来供养,她们给我,我就接着。念经结束,我数了一下手里的钱,总共十三元,还有很多牛角粽、糖粑、芭蕉、蜡烛,打火机。
念完经,听经的老人都要在庙里吃饭,饭菜由村民负责做,村民分成好几组,轮流来寺庙做饭给拜佛的人吃,食料由组员提供。和尚不用自己做饭,吃完还不用自己收拾,有人收拾。
听完经,我去找和尚刀哥。他带我去厨房吃饭。一起吃饭的还有帮他念经的助手,当地人叫安章。安章是从寨里曾当过和尚的人里推选出来的,平时没什么事,只有在重大节日的时候和尚念经累了,替和尚念经。
他们也吃大米饭,有六个菜。四个猪肉,一个鸡肉,一个凉拌芭蕉花,一瓶酸角果汁,一碟特制果酱,还有酒。安章喝酒,安章给我倒了一点酒给我喝,我喝了一口,觉得辣,就不喝了。
我们吃完饭,外面听经的人才开始吃,他们没看见我吃饭,又邀请我一起吃。我指了指和尚刀哥,跟他们比划说吃过了,他们见我指和尚,笑着对我说:你和我们大佛爷是朋友嘎?”我看了看他们的大佛爷,笑着点点头。村民们都管和尚叫大佛爷,这个叫法总让我想起老佛爷,感觉很搞笑。我之后也叫和尚叫大佛爷。
他们吃完饭,妇女们就围成一圈跳傣族摆手舞,妇女们的穿搭多是傣族细腰长裙,老人裹白色头巾、年轻的姑娘插发簪,头戴鸡蛋花。跳舞的中间有一个头戴西部牛仔帽的爷爷,他背起象脚鼓一边打一边跳着,欢快得很。我没见过象脚鼓,觉得有趣,凑上前去看,爷爷见我感兴趣,就把鼓递给我,让我背上打着玩。我学了一会儿,感觉鼓太重了,有点累,玩不动了,把鼓还了回去。
我去找大佛爷喝茶,他又在玩手机。我问他:“下午还念经吗?”
大佛爷说:“下午也要念,晚上还要去小寨念一会儿经。”
我把上午收到的供养拿给大佛爷,大佛爷没接,对我说:“村民供养你的,你收下,这是他们的心意。”
我看了看他,疑惑地说道:真的可以收下?”
他点点头,问我:“晚上小寨念经你要去吗?”。我没去过小寨,想去看看,立马答应下来。
他见我要去,对我说:“那你下午就在这边吃饭好了,吃完我带你去小寨念经。”
我说:“好,这太好了。”
我见他没有喝茶,问他:“你怎么不喝茶?”
他淡淡地说:“不爱喝了,你要喝自己泡。“说完他把烧水的茶壶递给我,问我:“喝生茶还是熟茶?”
我急忙说:“生茶,熟茶的不好喝。”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饼生茶递给我,又让我自己把茶壶冲洗一下再泡茶,我把茶壶洗了,掰了一块茶叶放在茶壶里泡,他见我掰了很大一块,忙对我说:“掰多了,到时候茶水苦得很。”
我回他说:“没事,茶叶多一点不就更甜了?”
他摇摇头说:“不信你尝尝就知道了。”
我学着他昨天的喝茶方式,把第一遍的茶倒掉,喝第二遍的茶。我倒了一杯茶开始喝,感觉有点烫,我又放在桌子上凉凉,趁这会儿时间问他:“你怎么能区分拿出来的是生茶还是熟茶?”
他拿出刚刚的那饼茶,指着封面对我说:“你看,这封面上有字,写的是生茶。”
我恍然大悟,想了想又问:“如果封面没写,这又怎么区分?”他说:“看颜色,颜色黑红黑红的是熟茶、生茶一般是灰绿色。”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
喝了一口茶,确实苦得很,但我表现得很平淡。我问他:“佛堂门开着的吗?”
他说:“开的,你要拜佛?”
我说:我想把手里的十几块钱供给佛祖,算是借花献佛了。”我说完就去佛堂把钱放进了功德箱。我从佛堂出来,见一个大哥在佛堂外收拾早上赕佛的供品,打算拿回去喂猪。他见了我,笑着问我:“你吃不吃芭蕉?来捡几个去吃。”我过去帮他一起收拾。他问我是哪里人,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我说我是刚来勐根小学的支教老师。他知道我是老师后,激动地对我说:“我的女儿就在勐根小学上五年级,有空去我们家玩。”
我说:“好的。”
我捡了几根芭蕉吃。他又给我捡了一堆糖粑和牛角粽,让我拿回去吃。我分别拿了几个,对他说:我吃不了那么多,太谢谢你了。”
他指了指大佛爷,对我说:”你和大佛爷是朋友嘎?”
我看了看大佛爷,朝他点点头。
他指着大佛爷对我说:”我是大佛爷的小舅、你到时候就跟他来我家玩。”
我客气地说道:“好的。”我帮他一起收拾完,又过去长椅上坐着喝茶。我问大佛爷:“是每周周六周日都要赕佛吗?”
大佛爷说:“关门节才会,开门节之后就没有了。”
我又问他:“你们和尚有等级吗?像中原地区的和尚,都有住持,方丈什么的,等级越高,工资就越高。”
大佛爷说:“有,西双版纳那边总佛寺有五个等级,我们寺庙小,只有两个等级,初级是小和尚,二级大佛爷,我是第二级,小和尚五六岁就可以当了,但大佛爷要二十岁以上才能有资格当。当和尚级别越高,名声就越大,就越有威望。”
我问:“还有三个等级是什么?”
大佛爷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再往上应该是总佛爷什么的。”大佛爷玩手机玩累了,对我说:我要去午休了,待会儿还得念经,不午休念经都没劲,你要喝茶自己泡,屋里有很多空床,你困了可以去里面睡。”
我点点头。
我坐在屋外长凳上看傣族阿姨们跳舞,困了就躺在长竹凳上睡了一会儿。睡醒了又去玩象脚鼓。下午大佛爷又去佛堂念经,我没进去,在外面长凳上坐着喝茶玩手机,用手机查一些傣族和南传佛教的资料:南传佛教又称南传上座部佛教,由印度经斯里兰卡传至缅甸、老挝、泰国等地,后传入中国云南西南地区。傣族全民信仰南传上座部佛教至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了。南传佛教又叫小乘佛教,小乘一名本是大乘出现以后对早期佛教的一种贬称。小乘教派主张通过布施“赕”来积个人的善行,修行来世,达到自我拯救、自我解脱的目的……
大佛爷念完经天差不多快黑了。他叫我一起去厨房吃饭,饭菜还是村民做的,和中午吃的差不多。吃完要去小寨念经,小寨距离大寨一公里左右,大佛爷要骑摩托车去。
我跟大佛爷说:“一公里也不远,散散步就去了,还锻炼身体。”
大佛爷说:“不爱走路。”
我说:“好吧,果真是大佛爷。”
大佛爷说:“骑车来回要快点,你去帮我把大门打开一下,要不车开不出去。”
我去把大门推开,大佛爷骑着车出了大门,喊我:“上车。”我就坐在大佛爷后面跟着他去小寨念经去了。
我们去小寨,我在寺庙外面转,大佛爷到寺庙里面去,由小寨的安章带着念了几句经就结束了。他出来的时候,我还没把寺庙转完一圈。
大佛爷叫我说:“走,回去了,明天再来转,明天还要来念一天经。”
我说:“好吧,那就明天再来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