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山庄已被禁军侍卫营围得密不透风。山庄虽然地处偏僻,毕竟还是在上京城内,赵敏到时,只见禁军列阵外侧散布着好奇看热闹的百姓,探头探脑颇为不少,她心思越发凝重。
连奇拍马向前,军阵内侍卫自然认得大内总管,这才让开一条通道,引导连总管一行直至军营帅帐所在。
军营帅帐设在一个民家小院,此处遥对山庄大门,冬季田野荒芜,正好视线开阔。“参见长公主殿下!大总管!”几个侍卫统领见到赵敏、连奇进来,慌忙行礼。连奇满意点头,他接到晴雪山庄逃散侍卫、宫女报信之后,就立即传令调来了侍卫营,眼前一切还算行动迅速、令行禁止。“差事办得不错”,见长公主无意开口,连奇这才出言嘉许几个统领:“布防合围顺利即是首功。两万禁卫大军即刻便到,届时尔等且听从大将军号令行事。都出去罢。”话音未落,院外马蹄声阵,正是郭怀率轻骑数人到了。
“大将军来得正好,侍卫营就交给您了。”连总管拱手示意,郭怀点点头:“两万禁军调来尚需小半时辰,还请殿下稍候,容大军合围后再入庄。”
“那就半个时辰,此刻本宫也在等人。”赵敏神情安详:“有劳大将军了。”郭怀庄重一揖,匆匆转身出去勘察地形了。
小院清静了,赵敏才显得有些焦灼。时间紧迫,她着急要等的人不仅一尘大师,还有一人更加重要。严冬的露天小院寒气逼人,眼见赵敏一身单薄劲装独立寒风里,默然无语只频频远眺山庄,连奇三人不禁心生怜惜。四圣卫不仅仅守护叶门,更是宫里大太监,他们都是看着赵敏长大的,从活泼的小殿下到监国长公主,此刻赵敏肩上的压力,三人都感同身受。
院门外马蹄声再近,来的不仅是一尘大师,赵敏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微笑:“本宫的女军师终于到了。”
苏巧彤冻得脸色乌青,一路急驰略显狼狈,看到赵敏自然没好气:“本军师都快颠死了。”回头就吩咐护送她过来的陈振钟:“老陈,可去寻些木柴来,我要烤火。”陈振钟会意,他这个鹰堂高手在连总管面前是贴了标签的,立刻知趣出去了。
赵敏也不隐瞒,将赵应失陷晴雪山庄的事情细述了一遍,众人皆脸色沉重。赵敏说完眼巴巴只看着苏巧彤:“巧彤姐,本宫要入庄救人,计将安出?”
苏巧彤叹口气,欲言又止。连奇心里一动:“苏姑娘,可是要我等回避?”
苏巧彤摇摇头:“诸位都将陪长公主出生入死,正需一同商量。我为难是长公主此行风险极大,想怎么让她熄了救人念头。”
这句话顿时令连总管对她大生好感:“苏姑娘也觉得风险极大?”
苏巧彤点点头:“林风玄劫持赵应,嗯,劫持陛下已是死罪,扣住不杀不过暂时而已,还邀战叶门主,唯恐事情不大。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确实已入天道境界,有恃无恐;二嘛,除非他疯了。——他疯了吗?”
赵敏沉吟一下:“依琪姐所说,他应该没疯。”
苏巧彤朝她哼了一声:“既然不是疯子,那就是高手高手高高手喽。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再好的计谋也不过一戳就破!”
这下四圣卫和一尘大师都默默点头。赵敏声音低沉,语气恳求:“本宫无须讳言,不出救出陛下,对皇室打击甚大。巧彤姐你向来着眼大局,当知此事别无选择。”
苏巧彤犹豫再三才勉强开口:“救人也不是没有法子。”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专注听她冷静分析:“林风玄之所以选这个时候,很可能是侦知你家夫君此刻还在蜀中,有刑无舫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同时面对两位天道高手。留着陛下,目的明显是在逼大长公主无法拖延应战,而且还会让大长公主对战时投鼠忌器,——他是真有杀大长,叶门主之心呢。”
赵敏若有所思,苏巧彤继续侃侃而谈:“既然陛下对他有大用,在大长公主出现以前,林风玄肯定会严防朝廷救人。其实我要是林风玄,不管大军攻入还是高手偷袭,只须举陛下为盾即可。想救,太难。”
“只有换一个角度,”苏巧彤出语惊人:“既然识破了他的用意,那就——杀人。”
众人大惊,连总管突然正色拱手:“苏姑娘的意思是名为杀人,实则救人?”
“正是,”苏巧彤有些得意:“如此才能逼得敌我攻守易位,只想救人,我方行动就缚手缚脚;变成杀人,就该林风玄手忙脚乱了。”
“好计谋!”身后突然有人感慨,却是郭怀。除了苏巧彤,连奇等人皆无异色,显然早知道大将军悄然来了。郭怀打量着苏巧彤,如此狡黠丽人,心肠狠毒、目无君上,果然和楚家小子是一对。他摇摇头,正色言道:“计谋虽好,岂能用在陛下身上?倘有差池,史笔如刀!”苏巧彤撇撇嘴。
赵敏看着他满怀期待:“大将军可有更好的办法?”郭怀默然。“既然如此,”赵敏环视众人:“苏姑娘说得对,魔门所图甚大,大长公主赶到以前务必救出陛下,无论生死。”
四圣卫对叶门的忠诚自然高于赵应,一想到此人影响赵茗出手,大家对视一眼真有点暗生杀心。一尘大师却不能不虑及佛门未来,只得无奈开口:“老衲为长公主召,救陛下之心,佛祖可鉴。唯有一言,魔门贼子既入天道,神识必然强过我等,暗夜交锋并不利我,白天反而更妥。”他也是没办法:长公主下了决心,既然躲不开,白日出手众目睽睽,大家总能看清老衲一直只是在和林风玄交手。
赵敏也觉得有理:“大师所虑甚是,明天就本宫和大师与魔贼缠斗,四圣卫负责救出陛下。”
“谨遵长公主谕!”
苏巧彤想离开了,她从火堆旁直起身,才发觉不知何时郭怀已悄然消失。这让她有些意外:这位大将军也会假作不知吗?其实下令大军攻入才是最好的选择,一旦矢如雨下,林风玄再强亦唯有远遁,最多死个赵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