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路盘旋而上,登上岭顶眼界骤宽,楚铮仔细打量着桃岭地形:这里四周略高,中间却是低凹下去,很象一个边沿残缺的大碗。自岭顶往下,黑衣人漫山遍野,同样对面山岭上也遍是蓝衣人。看上去大家都兴高采烈,不时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
楚铮觉得眼界大开,他们这些新来助拳的自岭顶下来时,早有楚家家丁递过来木棍、竹竿,并叮嘱不得使用兵器。乱哄哄的械斗场面,感觉就象一出闹剧。
岭下有一座旗台,绣了个“陆”字的黑色旗幡迎风招展;遥遥相对的,也有一座飘着蓝色布幡的旗台。人们自发地涌向旗台,听着两边阵容里精心挑选的声音洪亮之人,正在反复对骂。蜀音古怪,楚铮一时都听不懂叫骂内容,只觉得象船工拉纤号子在山里回荡,不时还有众人大呼小叫的和应。这种场面,看得他和刘平等人都面面相觑。
应该是陆家骂阵之人占了上锋,天知道是骂了什么内容触到对方痛处,蓝色阵容骚动,不少蓝衣人直奔陆家旗台而来。这边黑衣人群也是分头迎上,顿时棍棒翻飞,两边都是惨叫连连。
骂阵,夺旗。双方围着旗台大打出手,楚铮看得津津有味。刘平等人早已默契散开,各自搜寻着目标人物。混战起时,楚铮趁机展开神识,陆、李两家的宗师高手气息顿时无从遁形。陆家宗师正守在自家旗台后方,身后之人多半就是陆顺丰、陆顺华,三人正被一群家丁严密护卫着。
楚铮还没想好如何接近,突然锣声大作,场内混战打杀立停。都没有夺旗成功,两边各自抬回场里死伤,这时候陆顺丰却在宗师供奉护卫下,缓缓走到平地中间:“李景天,你个龟孙来了没?”
“老子当然在!”同样也是宗师护着,李景天缓缓出场。
“打了这几天,既然夺旗争不了输赢,那就明天最后一场赌个生死!你敢不敢?”
“老子奉陪!”李景天声音发狠,绝不示弱。
“好,那就明天午时,你我两家各出五十人。——都进发现盐井那个溶洞,最后出来的就是赢家!”
“一言为定!”李景天也干脆。
陆顺丰说完却转身面向黑衣众人,诚恳拱手行礼:“各位朋友这回襄助陆家,大恩必有后报!明天生死赌斗,我陆某、陆家宗师供奉、陆家十二位好汉都要去!生死有命,还有没有好汉愿意随我陆家去夺一场福贵?”
“我等愿意!”黑衣人群都捧场大喊。
喊声稍停,李景天也是冷笑连连:“你陆顺丰敢下场赌命,老子也会!陆家去多少人,我李家也不会少一个。”
“少爷,机会难得!”铁手刘平有些亢奋:“两家生死赌斗,我们也参加吧?——可以做得名正言顺了。”唯一的麻烦是要在助拳名单里脱颖而出,不过只要他和楚铮展示出接近宗师的实力,入选应该没有问题。
眼红一场福贵的大有人在,傍晚在陆家营地,找陆顺丰报名搏命的人还真不少。人怎么定?陆顺华胸有成竹:“大哥无须担心。——凡是巴蜀口音者,一个不选;然后任凭宗师供奉测试定夺。不是猛龙不过江呐,你以为上京诸人连这都搞不定?”
冬日午时,山间白雾才算堪堪散尽,今天的人群依然漫山遍野,但蓝黑衣衫都全部脱去。今天溶洞外聚集的人们都是看客和见证,溶洞外两侧,跪满了白衣孝服的两家子弟。李景天率李家五十人,一身蓝衣、手执短刀先进溶洞,刘平已收到消息但还是仔细查看了一番:李家队伍里,他的属下进去了二十一个,够用了。陆家队伍自然是陆顺丰两兄弟领头,人人都是黑衣白刃,鱼贯入洞。
楚铮进来才发现,溶洞内居然很开阔,仿佛进入了一个大厅,溶洞内钟乳石晶莹剔透,反射出一片明亮。洞厅一角还有洞口,想必下面就是盐井。两方都抱团警惕对峙,等着鼓声响起。按约定,三通鼓罢,即开始厮杀。
楚铮有点不安,感觉事态发展到现在,既顺利也有些诡异。不过陆李两家家主都进来了,外边群龙无首,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何况以他的武功,在哪会有威胁吗?楚铮还在思索,洞外突然鼓声大作,传入洞中更是混响震荡。
一通鼓罢,寂静片刻,二通鼓再起。
二通鼓罢,在寂静的溶洞里,陆顺丰突然哈哈大笑,紧跟着,李景天也是疯狂大笑。楚铮心里一沉:居然是个圈套。
洞里众人都楞住了,火光中陆顺华狞笑着发问:“上京贵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此呀?”
刘平沉声问道:“陆三爷,您这话什么意思?”
陆顺华却在自说自话:“陆家这处盐井,除了产盐,其实也产别的。”
他说得莫名其妙,楚铮却是心中一紧:盐井除了盐,当然还有天然气,如果此地有大量天然气……
正待作势跃起,溶洞外“轰”的一声,已是惨叫声一片,一股热浪直冲进洞来。“出什么事了?”骚动中有人迅速靠近洞口,却又迅速被热浪逼退回来。外面惨叫声已经低了,唯有火焰焚烧地面的嘶丝声清晰可闻。
陆顺华很平静:“不用乱跑,现在洞里才安全,外面可是一片火海!”
楚铮心里叹息,也亮相出声:“高明。这两通鼓是为了掩饰凿开气井罢?”
陆顺华抚掌大笑:“上京贵客果然见识不凡,居然还知道气井一说。实不相瞒,洞内深处是盐井。洞外平地下面,却有气井呐。”
无人接话,陆顺华说得眉飞色舞:“气井煮盐,正是相得益彰。如今这片火海,烧的都是钱呐。”
蜀中人多少也懂点气井知识,很快有个黑衣人绝望发问:“这火,几日才熄?”
果然是个半桶水,陆顺华翻翻白眼鄙视:“几日?燃不到明年这时候,我跟你姓!”
哎,这话说的。大家面面相觑,都无心动手了,反正第三通鼓永远也不会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