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后的赵敏心情豁然开朗,半年多来,受“太上忘情”心法影响,她的心境灰暗无比,这几天的甜蜜生活,无疑在心境里增添了一抹靓丽的颜色。宏伟的凤鸣宫里,正流淌着她银铃般的笑声,无须多问,看着她如此青春活力,楚琳也不禁眉开眼笑:“你这孩子,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学不会淑女状——笑不露齿呢!”赵敏偎在她身上撒娇:“您可是一直拿我当女儿看待的,我没学会也不能怪我呀。”楚琳佯装生气:“啧啧,这才三天呢,那个臭小子就把你带坏了。”说罢屏退宫女,低声问道:“这三天……铮儿对你可好?”赵敏明白她的意思,顿时羞涩不堪:“他对我……极好的。”“哎,这样我就真的放心了,”楚琳慈爱地看着她:“我是真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你这半年来可把我吓坏了——简直象变了一个人。”
“咳咳!”突然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话,却是赵茗在旁边对她使了眼色,楚琳顿悟:这是不想敏儿回忆半年来情形。“你来了,楚铮呢?”赵茗言道。赵敏担心姑姑又要生气楚铮,忙忙解释道:“楚铮本来是打算陪我来的,不料有枢密院敕令即刻入院议事,他也很无奈。”
“楚名棠就是枢密使,他有什么无奈的。”赵茗依然板着脸,突然心一动:“敏儿,想不想跟姑姑去枢密院看看?”半年来赵敏对政事入迷非常,见解也惊人,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此能力?果然,听说可以看到楚铮,赵敏欣喜刚想答应又犹豫不决:“打扰他们议事不妥吧?”赵茗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真是……无妨,我带你在密室静观即可。”
枢密院深处,设有“政事堂”,枢密诸使平时都在此署理公务。堂内有一间密室与内廷相通,就是专门供赵茗听政用的。两人悄悄走进密室,隔着一道竹帘,只见赵应、楚名棠、方令信、郭怀、新任兵部尚书王明远、楚铮和数位枢密承旨官员济济一堂。楚名棠正沉声说话:“皇上,今天推演伐秦,实属机密。冠军侯本无资格参与,鉴于他曾谋划北疆之战,对西秦兵马近况也算熟悉,故才召前来。”赵应点头默许,楚名棠又转头叮嘱几位枢密承旨:“今日所议,事关重大。如有泄密,当诛无赦!”这才吩咐身边侍从:“抬上来罢。”楚一、楚二应声把一个巨大木盘摆上书案。
众人凝神一看,都觉眼前一亮:木盘内竟是用土木堆出了西秦、大赵地形,北边黄河、南边大江、山川平原,北疆大营、西线大营、西秦咸阳等诸多城池无不在目。大家从未见过此物,大有放眼天下之感。
见众人震惊,楚名棠也禁不住捻须自得:“这是小儿……冠军侯命人收集典籍,精心计算距离,又有众多秘谍绘制城图,费时半年,勉强可观。”
郭怀却忍不住开口:“冠军侯有心了,有此木图,我大赵伐秦即增胜算不少。”他长年军领兵,把玩片刻盘中诸军小旗,已知用意,顿时跃跃欲试。
伐秦推演开始,兵部尚书王明远负责解说:“兵部拟以三路大军伐秦,镇远侯、并州刺史统领北疆大营、北方四郡兵马为其一,计有军力十五万。”不等他说完,郭怀就挑出五面大赵小旗直接插在并州境内与西秦相接的平凉城头,大家也看懂了,这是以一旗代三万军力。王明远也暗自佩服:“兵部拟定北路进攻的位置,正是大将军选择的平凉城。”继续解说道:“西秦定西军年前被我大赵重创,定西军人马原有十万余,重创后残军收拢不过六万,一年之后人数或有十二万,西秦定西将军顾明道统军。”郭怀把四面西秦小旗摆弄片刻,插在西秦凉州城头,正是现在定西军驻地。“伐秦第二路,河州刺史方令明统领西线大营、西线两郡兵马共十万余。”王明远继续解说:“河对面即是潼关,西秦北疆军如今驻守此地。北疆军年前覆灭,雪狼精骑只余数千,薛方仲正在潼关重建北疆军,兵部预计一年后西秦潼关军力可达十万。”既然是薛方仲领兵,郭怀想想,在潼关亦插下四面小旗。这是当十二万人对待了。“大赵伐秦第三路,由大将军统领禁卫军和二万南线骁骑军共十二万。”郭怀依言把七面小旗插到潼关对面河边,正是合两路人马之数。
“诸位,两国军势大致如此了。”楚名棠感触颇深:“时不我待呀,伐秦再拖时日,年前北疆大捷之战果必将化为乌有。”
“楚相所言极是,”郭怀出声赞同:“观此盘,西秦国势如莽牛,牛头自是关中,牛腹却在巴蜀;北疆、定西二军,正是两支牛角。抵角斗力,杀牛还得捅牛腹。”
“正是所见略同,”楚名欣然言道:“观此盘的确一目了然,自平凉入秦,路途遥远,即便有攻必克,势尽必撅上将军;潼关据有天险、易守难攻,却是距咸阳最近之处,大军集此,薛方仲难以他顾;巴蜀物产丰富,西秦国力所依,届时令一路兵马同时攻蜀,则西秦必灭!”
王明远也忍不住开口了:“楚相果然明见万里,兵部筹划多时,也意图进军巴蜀,但恐自赵入蜀道路艰难,不敢置大军于险地。”
众人一时沉默,史书所载有汉一代,前有高祖刘邦自巴蜀起兵攻入关中,进而得天下;后有大帝刘禅也是同样成功。但反过来攻取巴蜀的战例,却是从没有过。
密室之中,赵茗都听得入神,回头看敏儿,却是心不在焉只盯着外间角落里的楚铮。两女进来时,楚铮即已察觉,他听得无聊,忍不住冲着竹帘处挤眉弄眼,逗得赵敏差点笑出声。
楚名棠沉吟片刻下意识寻楚铮,不料正见他哈欠连连。顿时勃然大怒:“放肆!军国大事,诸位大人无不殚精竭虑,尔恃毫末之功,竟敢轻慢如斯。”说得楚铮难堪不已,只得拱手认错:“小侯谙服各位大人高见,伐秦不能钝刀割肉,用兵唯奇、快可行,小侯也在冥思苦想。”
“那你所想如何?”楚名棠脸色稍缓。
“当然是先取潼关。”楚铮急速思考:“潼关虽据天险,然据险而守其心必骄,骄必有疏,奇兵袭之未必不可得。”
“然后呢?”楚名棠不置可否。
“夺潼关后兵分两路,一路大张旗鼓缓攻咸阳;另一路轻骑直捣汉中。——捅牛腹虽好,何如直取咽喉?占据汉中,即断绝巴蜀。西秦君臣退无所退,不战自溃。”楚铮越想越顺,侃侃而谈。
楚铮张口即来,郭怀却不敢轻视:“冠军侯所言大有道理,唯第一步最难,如何袭取潼关?”
这个楚铮还没想过,楚名棠刚想训斥,竹帘里却传来大长公主的声音:“无妨,届时本宫可助冠军侯一臂之力,袭取潼关。”
既然有天道高手背书,楚名棠略一拱手为礼,即按楚铮先说的方略继续推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