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贺煕茵哭累了。
想要挣扎推开他最后还是被他抱在怀里。
他动作很小心，很有分寸，一直圈着她，给她一点活动的范围，但又不让她脱离自己的手臂。
“我心情不好。”她累了，却依然不肯原谅他，“现在不想看到你。”
从两人在一起之后，她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慕昱遥感到害怕，他只能抱紧了她，卑微地回答，“那你就不看好了。”
贺煕茵别开头去，尽管在他怀里，肢体和神情依然写着抗拒。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昱遥才艰难地开口，“我很多年前受过伤，有细小锐物当时入了脑，我做了手术，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以后医生告诉我，大脑中的杂物并没有清理干净……”
贺煕茵依然一动不动，但慕昱遥确定她在听。
“我想过再做手术清理，但风险太大，因为残留的物体，有的在脑干，有的在大脑非常重要的区域，会影响视力、记忆力等等，而如果不管它们，或许它们能和我的大脑和平共处，并不会影响我的生活。所以，我放弃了手术。”
“就这样过了两年……有一天我突然感觉到头疼，当时我以为自己只是感冒，没有去注意，这之后我发了大约一个星期的低烧……”
慕昱遥深吸一口气。
“这之后大约两三个月，我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头部剧痛。”
为什么会突然剧痛呢？
大约是，因为回了一趟孟城，远远看到她跟在陈百华的身后，讨好又殷勤地笑着。
但当她目光转到他身上的时候，只有疑惑、陌生与警惕。
那种闷闷的钝痛，在之后传击到了他的大脑之中，引发了积蓄已久的……恶疾。
“我重新做了检查，被发现大脑因为保护机制，分泌了一些东西，包裹了那些碎片。它们之间的战争恶化，那些包裹的物质一点点病变，我……茵茵，医生说如果做手术，我可能会当场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成为植物人从上面下来。”
“但如果不去管它，或许，我还能活三五年。”
“我不想那么快死，茵茵，我想我是自私的，我想，多看你一天也是可以的……”
贺煕茵终于抬起头，她的眼泪先前已经哭干了，但现在又觉得酸涩。
“茵茵，人真的是很矛盾的生物，我不愿意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但我也不愿意和你在一起。用强制的手段得到你，或者哪怕你愿意呆在我身边，我其实……都是不情愿的。”
“你知道吗？我的人生太短暂，没办法给予你太长的陪伴。但是当你向我走来的时候，我还是没办法拒绝，我没有办法拒绝你，真的没有办法……”
他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像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尽管早就猜到了什么，但真正听到事实真相的时候，贺煕茵还是觉得，心像被刀剜着一样痛。
是啊，她早猜到了，什么样的疼痛，必须要用到那样的药物。
什么样的痛，才可以意志力那么坚强的他也痛到神志模糊。
她突然捂住了脸，有些声嘶力竭地痛哭了起来。
但哭过太久，眼泪已经要干涸了，她更多的是在尖叫，发狂般的尖叫。
“茵茵，别这样，”慕昱遥把她抱在怀里，“别这样，别这样……”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这样，他无能为力，他可以掌中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权势，但他却不知道如何安抚掌心下的这个女人。
“茵茵，茵茵……”他只能不断叫着她，笨拙地试图平抚她这尖锐的伤痛，“别这样，这样对宝宝不好……”
或许是宝宝这两个字，让贺煕茵终于尝试控制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安静了下来。
她半阖着眼，斜靠在他的身上，仿佛脱力了一般，呆呆地不说话。
“休息一会儿，去车上休息一会儿吗？”慕昱遥问她。
保姆车上有床，他想她躺下会好很多。
但贺煕茵微弱地摇了摇头，“我渴。”
“我让人给你倒。”他马上说，依然不肯放开她。
等水来了，他就自己先试了试温度，这才喂给她喝。
贺煕茵变得很温顺，乖乖地喝了大半杯，又靠回了他的身上。
她是主动靠回来的，慕昱遥心底暗暗松了一点气。
“要去休息吗？”他又问。
“回家休息……”她小声说，有气无力的。
慕昱遥知道她是精疲力尽了，但好歹她情绪比先前稳定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把她抱回车上，直接回了凡顿庄园。
贺煕茵很累，但她睡不着，一直闭着眼在床上装睡。
慕昱遥把她放下之后就出去了，等了两个小时才回来。
他一直侧身靠在她身后，或许注视过她很久。
再后来，她终于睡着了……
慕昱遥才放下心来，又隔了大约半个小时，才把手以极轻的力度，放到了贺煕茵的小腹上。
医生说，宝宝目前很健康……
他长期服药，但似乎临床证明对胎儿的影响不太大，但具体如何，还要等宝宝再大一点才知道。
贺煕茵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慕昱遥的臂弯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有在他的怀里，她才会睡得安稳。
“醒了？”慕昱遥亲了亲她的发顶，“饿了没有？”
贺煕茵觉得自己有种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她伸出手，碰触到他温热的胸膛，先前发生的事，才一帧帧回放起来。
她眼里的神采当即淡了一点。
“嗯，饿了。”现在不必要再藏着了。
当然，以前也不需要在吃饭这件事上有所隐瞒什么，他一向固执地想把她喂胖。
“那起来吃饭，”他帮她坐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煕茵觉得慕昱遥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
吃饭的时候，他依然不断给她夹菜，但每夹一次，都会问她吃不吃。还好，贺小姐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挑食。
贺煕茵肉眼可见，慕昱遥几乎是松了一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