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娅见状,不由得幽幽轻叹一声,说道:“如果传出去,堂堂剑宗天行者居然要为了塞外戎族,不惜联手各方势力也要阻拦朝廷北征,究竟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来,为了一位女子,何至于此,世人都说你风流多情,我看何止是多情,多情是真,痴情也是真。”
厉臣负手而立,神色如常,摇摇头道:“即便没有她在,我也会阻止此事发生,战争死人难免,我不会说什么,但将一族数万条性命尽数祭杀,着实违背人伦天道,我岂能眼睁睁看着。”
韩雪娅不可置否,将此事轻轻带过,开口说出此行的目的,道:“我父母说想见见你,若是闲来得空,不如与我一同返回陉江,那儿的风景极美,不输中原名迹,你意愿如何?”
厉臣在她面前坐下,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碰在一起。
许久许久,厉臣蓦然一笑,说道:“确实是应该去一趟。”
韩雪娅有些讶异,还不等她说什么,一只温暖而又宽大的手中落在她脑袋上,轻轻抚摸着,温柔的嗓音自小院内响起。
“我不担心,因为你很骄傲。”
骄傲如她又岂会只靠厉臣去夺得家主位置。
她只要一个机会。
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
厉臣知道,所以便给了她一个机会。
延霜山脉事件结束的数年来,韩雪娅凭借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积攒香火人脉,扩展自己的势力,很多人,包括陉江韩氏的一些祖师都以为,韩雪娅能有如今的成就,全靠那位剑宗的天行者的支持,实际上只有厉臣知道,韩雪娅从头到尾就没有让他帮过什么。
“当然,我要堂堂正正地击败他们,告诉世人,谁说女子不如男。”韩雪娅微微仰起头,不屈的眼神,犹如一尊展翅欲飞的孔雀。
厉臣哈哈大笑,将她一把揽入怀中。
“而且有些事情我也需要和陉江韩氏商量一二,不过我人微言轻,境界不高,有你在的话,那些老人多多少少会卖我一个面子。”厉臣低下头,煞有其事地开口说道。
在他怀中的韩雪娅翻了翻白眼。
人微言轻?你这堂堂天行者也好意思讲出来?
虽然境界只是通窍上品,但谁不知道你这通窍上品,实际上可以对标金丹剑修的。
早在数日前,她离开陉江之际就收到风声,剑宗天行者厉臣于属月城百里外的一处山头之下,斩杀一位金丹邪修,并将其嫡传活捉,送往洪节城,她能收到消息,执掌家族的那些老人只会更快知道,何况自天行大典以来,天下皆知,你曾一人一剑压垮天下众天骄。
韩雪娅拍掉厉臣那只鬼鬼祟祟的手,没好气道:“自己和他们讲去。”
厉臣故作严肃地说道:“唉,感情淡了。”
话说着,他那不安分的手悄悄伸进韩雪娅的衣裳内,感受着那细腻的肌肤以及胸部的柔软,韩雪娅对于这种身体亲昵有些不适应,每当那只大手抚摸而过,身上都会长出一大片鸡皮疙瘩,她脸颊潮红一片,欲拒还迎。
厉臣神色自然,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戏谑与宠溺。
等到韩雪娅双眼迷离,情不自禁地夹住双腿,在他的怀中扭动的时候,厉臣将手抽出,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他戏谑地问道:“不满足?还是说今晚就不修炼了?”
闻言,韩雪娅俏脸上的潮红顿时消散大半,她猛地伸手推开厉臣的脸,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整理好凌乱的衣裳,眉目带着几分羞涩以及恼怒,半响过后,她神色冰冷地开口道:“出去,三更天过后,你再来找我去陉江。”
厉臣耸耸肩,无奈笑道:“这可不能怪我?”
韩雪娅欲要发飙,要是这都不怪你的话?难不成怪我?
她目送着厉臣到门口,心中惊怒之余,不免有些后怕。
虽然韩雪娅喜欢厉臣不假,但她又不是那些愚痴妇人,遇着意中人,就不顾一切的把所有,包括自己都献出去。在天行大典结束后,她没能等到厉臣出关,但还是拜托轩辕胜雪给他留了一封书信,信中已经说得明明白白。
“……如要我身子,须先对我明媒正娶,不求风光大嫁,至少得让我在家族那边有名有义。”韩雪娅心中喃喃道。
厉臣双手负后,刹那消失在门口。
只留得那位玉冠少女眼神凝重的看着某处虚空,问道:“如何。”
那位被厉臣唤作茶子的女人蓦然出现,站在厉臣方才离去的门口,默默感受一番之后,抬起头,神色认真道:“真婴之下不可敌,剑气充沛,剑气纯粹,让人很难相信这是一位通窍剑修所能拥有的气象,你担心的事是多余的。”
茶子望着韩雪娅那张布满凝重的俏脸,轻笑道:“你何时金丹?”
韩雪娅如今的境界是神枢上境,隐约已经触摸到了瓶颈,这放在韩氏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要知道这位女子,为了发展自己的势力,这三年来一直在接管并打理家族的事务,培育强者,结交各方宗族,闲暇之余还能修出一个神枢上境,如何不能让那些精通商贾之道,但是境界不高不低的韩氏族人为之吃惊。
韩雪娅摇摇头,说道:“时机还未成熟,不急着跻身金丹。”
茶子也是心大的,伸了个懒腰,余光瞥了一眼门口,多少有些无奈。
因为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青年,他的神色淡然,身上却有一丝煞气凝聚。
“发生何事。”厉臣问道。
韩雪娅默不作声。
厉臣不好勉强她,于是扭头望向茶子。
韩雪娅见状,亦是将目光投向茶子,意思很是明显。
茶子顶不住双方带来的压力,身形虚幻,消失在原地。
厉臣来到韩雪娅的身边,轻声开口说道:“既然你不打算讲,又何必来找我。”
韩雪娅面无表情说道:“虽然碍于你的身份,嫡系一脉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是家族内部的意见还是很大的,剑宗只在雍州,而这天下是赵氏的,你在截杀红鹤,表明两家并无产生冲突,但是决裂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她缓缓扭过头去,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道:“家族相当一部分是与赵氏……是与外界交好的,他们不愿意死跟在剑宗后面,因为没有利润可言,所以他们……”
厉臣沉默片刻,轻笑道:“我能理解。”
韩雪娅其实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说完,即便是倾向剑宗的那部分族人,也不看好她韩雪娅,更多的,是选择站在了嫡系,准确来说,是跟在那位拜苟虹为师的韩三友的身后,相比大道可期的厉臣,他们更看重已逾五境之上的苟虹,以及降妖阁阁主这一身份带来的影响力。
厉臣可以想到韩雪娅是如何在这一环境下,勉力支撑自己的势力不垮的。
他揉着韩雪娅的脑袋,扭头笑问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帮你,但是看着自己妻子有难,丈夫袖手旁观这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韩雪娅一怔,皱眉问道:“你不是不愿意过早成亲吗?”
关于此事,在她与轩辕胜雪的书信往来,后者是有提过的。
厉臣说道:“但是我喜欢你啊。”
“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
韩雪娅对上那双满是柔和笑意的眸子,芳心猛地一颤。
厉臣顺势轻轻握住她的双手,轻声说道:“没事,我和你一起面对。”
韩雪娅低下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
挽丘州龚家。
虽然比不上四大家族这般名声显赫,但是在挽丘州,龚家的地位,就想到于在雍州的天蜀剑宗,数代族人才华出众者不在少数,各有出路,或出仕为官,或行走经商,或修炼道法,又或者是投身军伍,成为厮杀战场的武人,都有,即便是那最金贵的剑修都有。
家族香火鼎盛,交好四方。
就连那位坐镇淮庭关的大将军都要卖几分薄面,何况是那挽丘州刺史。
但是近来的龚家不平静,只是因为一件发生在雍州的事,就害得龚家诸多产业遭到莫名打压,紧接着是一位板上钉钉能够荣升二品的族人被礼部尚书在内的数位大臣弹劾,数年心血,毁于一旦,龚家的应对也很是奇怪,既不反抗,也不挣扎,默默忍受着这一切,而明眼的人都却知道,这一系列风波背后的,究竟是何人所为,也怪不得龚家不敢反抗。
而就在前不久三五个绿林武人寻衅龚家,却给一位登门的剑修砍了个半死,这位剑修在进入龚家的前,丢出一句话。
“有本事冲我来,打死了我再说其他的。”
这位剑修进入龚家,立即表明身份,他来自西南雍州,希望能够暂住在龚家。
剑修虽未穿着那身能够辨别身份的道袍,但龚家家主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此人来自那个宗门,何况还是来自西南雍州的剑修。
一位出自西南雍州的神枢下境的剑修战力能有多高?
就在昨日已经有了很好的体现。
面对一位找上门的金丹境散修,龚家所有人都打算好好说话的时候,这位剑修毫不犹豫出剑,两人厮杀一炷香,最后以剑修不顾代价递出一剑,将那位金丹散修砍得跌境而落幕。
闹到后面,还把龚家一位正在闭关的老祖宗给惊动了。
挽丘州刺史府更是连夜派人登门调解。
今夜龚家灯火通明。
客堂上,龚家家主坐在主位,左右两边皆是龚家的一些老人,他们的脸色凝重,齐刷刷望向端坐在主位的龚家家主。
龚家家主身子斜靠在座椅上,食指搓揉着眉心,近来烦心事多,让他很是头疼,感受着这些老人的视线,他沉吟片刻,扭头问道:“二叔,那位的伤势怎样?有什么大碍吗?”
他问及的人一副医师打扮,腰畔悬挂着枚药葫芦,发须皆白。
医师老人缓缓摇头,有些不可思议说道:“如今再晚点送来,恐怕连命都难保了。”
龚家家主苦笑连连,兴许是受到这笑容的感染,在座的老人也纷纷苦笑。
堂堂金丹修士,与低一境的剑修厮杀,竟落得这般境地,未免也太不讲理了。
“……这也太不讲理了啊。”一位六旬老人苦笑道。
他不是龚家人,而是一位拜领龚家香火的供奉,深得前者的信任,所以常年坐镇于龚家,他目睹了厮杀的整个过程,剑修出剑气力极重,且不惧换命,哪怕金丹道法高深,也难展开手脚,倒是那剑修,直接奔着分生死去。
龚家家主问道:“柳供奉,如果你现在出手的话,能有几成把握将其大杀。”
老人还未开口,客堂之外就有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五五开,要么你废我死,要么你我一起死。”
龚家家主眼神微缩,猛地扭头望去,本该重伤躺在床上的青年居然突兀出现在客堂,哪怕他这金丹不以厮杀著称一州,可也是实打实的一个金丹境,为何连一个神枢境的临近都不能立刻察觉,双方相距不足百米啊。
这说明,如果那剑修有心,倾力御使飞剑,即可斩杀客堂内任何一人。
青年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红润,神色平静,右手抵住剑柄,轻轻摩挲,似乎是在考虑什么,这一举动让客堂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龚家家主欲要开口时,一声叮咚水声响彻客堂内外。
青年腰畔的储物袋有一道道水流波纹扩散,最终凝聚出一道人影,青年含笑,双腿盘膝着,一只手撑着下巴,向着龚家众人打着招呼,一开口,便是雷霆砸地,惊动八方。
“诸位晚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厉臣,想与你们谈一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