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藏用绳索紧紧勒住督察高坂的脖颈,而高坂则用双手给绳索施加了一个阻碍,同时用脚跟狠狠撞击马车的板箱。
剧烈的动作,使得团藏头上被木制警棍敲出的血口再一次迸开,鲜血从伤口处淌下,模糊了团藏的右眼,可他此刻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然而,随着血液的流失,团藏的力气,也在渐渐减弱。
感受到施加在绳索上力量的衰退,督察高坂心中不由感觉到欣喜。
他停止了脚跟的敲击,转而把力气用在同绳索抗衡的双手上,打算一次就使自己脱困。
就在督察高坂准备使力的时候,他的腹股沟挨了一计重重的肘击。
竟然是先前已经被他击倒在地的警员耕野!
脆弱的胶质蛋壳无法在骨与肉的冲撞间保护其稍显脆弱的内在,伴随着重要组织的毁灭,督察高坂爆发出难以想象的伟力。
他终于成功从团藏手中拔出了绳索。
而后身子前倾、跪伏在地的他,更是恶狠狠地把手里的绳索猛一个套在了警员耕野的脖子上。
将绳索两下环转,高坂以难以想象的迅捷速度将耕野的身子扭过,拉开的双手更是将套在耕野脖子上的绳索扯得更紧,让耕野险些把眼睛都瞪出来!
然而就在此刻,两只手臂再度从他身后绕上。箍着高坂的脖颈,团藏再度把他拖倒在马车里。
这一次的团藏,索性把双腿也用上,紧紧缠住了督察高坂的上半身。
从濒临窒息的危险境地中缓过气来的耕野,也挣扎着坐起身来,用双手紧紧捂住督察高坂的口鼻。
这还不够,他还把自己的身体,也挣扎着扑在在督察高坂的腰身和腿上,让他再也无法做出有效的反抗。
“笃笃笃——”
敲击外壁的声音从马车外边传来,接下里的,是老警察试探性的问询:
“督察?”
听到同伴的声音,督察高坂的手犹如落水之人般伸向那代表希望的方向。
可在团藏和耕野的双重压迫下,督察高坂,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伴随着督察高坂无力垂落的手,马车外的敲击声,也愈发急促起来。
团藏见身上的家伙终于不再动弹,便努力将其推开。
然后踉跄着走向马车尾部,打开了上面的扣锁。
见着马车车门缓缓打开,老警察脸上的担忧之色稍显缓和。可当看见里边对他笑的人竟然是先前被抓捕的“京都武士”时,纵然是在伏见鸟羽战场打过秋风的他,也不由从牙缝里迸出一句国骂:
“艹”
果断抽出腰间别着的木制警棍,冲着马车里的团藏,老警察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乱抽。
见团藏反身朝着马车车厢最里边爬去,怒火升至顶点的老警察索性也提膝登上了马车,以棍做刀,径直朝着背身靠在马车车厢前板的团藏捅去。
瞧那气势,真是恨不得要把团藏捅个稀巴烂才作休。
“噗哧!”
利器穿透肉体的声音在马车车厢里响起。
老警察捅出的警棍,还差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就可以刺到团藏心口。
只可惜,他面前的持刀之人,完全止住了其进势。
银亮的刀刃从右肋直上,在那透出老警察背部的刀身上,深红的血珠,清晰可见。
老警察缓之又缓地将头滑向自己右侧身下。
那个和自己穿着相同警察制服的男人,此刻他的眼中,九分愤恨,一份怜悯。
“耕野……”
看见耕野眼中那丝难以察觉的情感,老警察的心绪,似乎又回到了二十二年前,他在遍布尸体的战场上翻出自己部队一息尚存的教官,并割取其制服上金纽扣的时候。
那天清晨,那名教官的眼睛里,就有着和此刻这个把打刀捅进自己肋下的耕野,一模一样的情感。
【九分愤恨,一份怜悯。】
松开手中的警棍,任由它“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老警察扶住耕野的肩膀,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
“对不起啊……”
……
给黑警高坂的心口上补了一刀,团藏又从马车的坐垫上撕下些布料,在擦拭干净武士刀上的血迹后将其裹了起来。
“马车归我了,等你回到警署,就说是我在押送途中暴起,先一脚把你蹬出车厢,让你摔晕过去。”
“等你醒后赶上来,才发现有两名同伴都被杀害就好。”
“对了小子,十三号码头怎么去?”
看着由自己指明方向的团藏艰难驾驶马车转了向,刚和他“并肩作战”过的警察耕野用左手按住自己右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而后开了口:
“你要去杀人吗?”
团藏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不,我要去救人!”
“救谁,那个巫女?”
“是。”
得到团藏的回复,警察耕野欲言又止,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
“野助中尉是现役的新式陆军中尉,他手下的那个班都是持枪军人,战斗力和我们这些只能使用警棍的治安警察根本就是两回事。”
“更何况,十三号码头那里的情况很复杂,各种势力盘亘错节,你一个外人,是没有办法……”
耕野看到团藏向自己投来的那一丝未变的坚定目光,恍惚间有些愣神,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个巫女……是你的恋人?”
“不是。我知道她的名字,应该还没有过一个小时。”
“那你为什么要去十三号码头!?素味平生之人,你根本没有必要……”
“我和你,也是素昧平生;她和你,也一样是素昧平生。”
听团藏意有所指,耕野有些哑然,但很快,他又开始试图说服团藏:
“这不一样,我是警察,打击犯罪是我的职责!而且我根本不知道高坂督察听到那句话后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你根本没有必要为一个刚认识的人……”
“她是我的恩人,这个理由够了吗?”
团藏没有和警员耕野继续交谈下去的意思,转而驱使马车跑了起来。
然而,一声轻响,从开始移动的车厢里传了出来。
感受到车身重量的变化,驾车的团藏扭头向后看去,与此同时,耕野也拉开了车厢前壁的玻璃板。
“有个警察做向导,总能快点到。再说,你毕竟没穿警服,驾着警务巡逻马车,有我在,遇到盘问也好过关。”
“现在这么搞,你以后怎么办?”
听到团藏的问话,耕野轻轻地把头靠在车厢板上:
“了不起,这件案子办完,以后都不做警察了。”
耕野的回复,引得团藏笑了笑:
“你这种性格,下半生,会很艰难的。”
说完这句,团藏抡起了马鞭,抽在两匹驭马的屁股上。
“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