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环全师上下都知道李满全在和江歌恋爱了。李满全读懂了人们的眼光,这些眼光很复杂,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更复杂的成分,那就是他占便宜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江歌不发生那件事,全师的青年军官,轮谁也轮不到他。李满全自然在别人眼里读懂了这些目光。但他不在乎,他明白,如果没有江歌发生这件事,他就不可能入党提干,更不可能和江歌恋爱。没有这一切,他早就复员回靠山大队了,马香香也不会理他,他就像父亲哥哥一样,成为在土地里刨食的农民。
他现在的身份是师长的未来女婿,在警卫连他的身份特殊起来,在连长、指导员眼里,他是最重要的排长。连里有三个排长,任职时间都要比他长,资历也老,但他确是最重要的一个。
年底时,连队分管后勤的副连长转业了,连长、指导员研究决定,上报李满全接任副连长职务。李满全的名单被上报到司令部,警卫连隶属司令部分管,司令部党委研究通过,又上报给政治部干部科,干部科又上报到师党委会上讨论。
在讨论会上,师长对拟提拔使用的干部,唯独没有对李满全发表任何看法。他不说话是为了避嫌,其实说不说都一样,李满全是师长未来女婿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了提拔一个干部,谁也不会去得罪师长。结果,李满全在师党委会上全票通过。不久,他任职副连长的命令下发到了部队。
李满全已经是警卫连的副连长了。虽然提拔只有半级,他却是连首长了。住一人一间的宿舍。排长只能和战士住在一起,按熄灯号统一作息。吃饭时连首长专门坐在一桌,他也成了党支部的委员,不用查岗了,也不用每天出操了,这就是待遇。排长和副连长的区别。
从当上副连长开始,他的皮鞋就没离过脚,钉了掌的皮鞋走起路来比穿胶鞋时威风多了。排长要带队出操、查岗、带领战士们训练,穿皮鞋显然不合适,但当了副连长就再合适不过了。
他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就想:我李满全知足了,祖祖辈辈家里没有一个当干部的,他现在就是副连职干部了,行政级别二十二级半。他经常会在梦中醒来,摸一下身边的床,感觉自己还在,不是在做梦。他坐起来,来到桌旁,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望着窗外,他看见一排长打着手电去查岗了。他开始同情那两位比他资历老的排长了。
他走在营区里,干部战士都认识他,不住地和他打招呼,称谓是李连长,故意把那个副字省略掉了。皮鞋钉了铁掌,走在营区的路上铿铿锵锵的,一切感觉都是那么美好。
他有时也会去宣传队,宣传队的人自然都认识他,大多时候,江歌他们都在排练。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时地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微笑点着头。
张小红从台上下来喝水,就站在他身边,他知道张小红和他是同年兵,现在已经是个老兵了,他关心地问:小张,还没复员呢?上次随文工团去慰问,他称张小红为老兵,意思是尊重。那会儿张小红在他眼里是鲜艳的,且高高在上。他现在身份变了,便称她为小张。
张小红喝口水,看眼台上正在唱歌的江歌,又望向他道:李连长,你可以呀,两年时间,连跳两级。
他只能笑一笑。他懂得张小红的弦外之音。不说什么,坐在椅子上,尽量让自己像个大人物的样子。
张小红感叹道:我可没法和你比,我只能当个老兵了。说完又上台伴舞去了。
肖队长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边。他掏出盒烟,拿出一支递给肖队长,肖队长伸手拦住了:排练厅不能吸烟。他讪讪地把烟装回去。
江歌终于唱完最后一首,从台上走下来,看见他却并没走过来,而是坐在另一侧。他忙过去,提着来时带来的饭盒,走到江歌身边,把饭盒打开,里面是切好的梨。江歌接过饭盒,他站在江歌一旁,像个士兵。
江歌用牙签挑起一块放到嘴里,冲周围的人招呼道:大家过来吃梨。
有几个男兵女兵过来,伸手在她面前拿起梨吃,他笑着对每个人。吃过梨的人也点头向他示意。饭盒里的梨吃的差不多了,江歌把饭盒递给他,他接过来。江歌就说:正课时间你少来这里,影响不好。他点下头,小声地:知道了。
江歌又走到台上,他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排练厅,身后是江歌的歌声。
自从他和江歌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后,江歌对他却不冷不热起来,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江歌不抗拒,但也不热情。他每周都去师长家去看江歌,江歌干什么仍干什么,他问,她也答,从不主动找话题和他交流什么。他照顾她,她也接受。温水炖青蛙一样。
李满全并没有觉得不正常,他的恋爱对象是江歌,是师长家的千金小姐,能堂而皇之地走进师长家,接近江歌,这就足够幸运了。他走在营区的路上,听着自己铿锵的脚步声,他的胸挺高,腰挺直,再挺直。他觉得自己走在一条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