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地1979年元旦之后,林松排长调离了师部警卫连,去军区报到了。
人们这才知道,林松的父亲林参谋长又恢复工作了。
林松走之前一直很低调,办完调动手续,他去师长办公室告别,江师长显得很激动,让林松坐在沙发上道:你爸林副参谋长能出来工作,我很高兴。他在地上踱着。林参谋长恢复工作他早些日子就听说了,他为这个老领导高兴。
林松站起来,给师长敬个礼道:师长,在我家最困难的时候你收留了我,我一辈子都感谢你。我代表我父亲,对你说声谢谢。
江师长摆下手,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晚上让你阿姨炒俩菜,咱们一起聚聚。
林松沉吟了一下,低下头:我就不去了,江歌不想见我。
江师长意识到什么,叹口气,江歌出事大半年多了,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很不稳定,他一直搞不明白,江歌为什么这么怕见林松。
林松告辞了,机关派了辆车送林松去火车站。林松就这么悄悄走了。
江歌知道这条消息时,是几天后,父亲在家里接了林松父亲一个电话,两人聊了很久。言辞之间,她听到林松被调走的消息,她悄悄地回到自己屋内,蒙上被子哭了。她在向自己告别,向林松告别。
江师长和张老师没人知道江歌在哭泣,江歌蒙着被子哭泣时,收音机一直开着。
第二天一早,江歌平静地冲江师长和张老师说:我要回宣传队了。
她说这话时,一家人正在吃早餐,江师长和张老师愣怔一下。张老师不信任似地又追问了一句:真的?
江歌又补充了句:我今天就去。
张老师放下筷子,捂着嘴哭了。
江师长也是一副激动的样子。
吃完饭,李满全就来了。他听说江歌要去宣传队上班,也显得惊讶。江歌已经把自己的日用品和衣服收拾出来了,李满全便拿着江歌的东西随江歌走出门去。
江歌刚出门,江师长一个电话打到宣传队肖队长办公室。他示意肖队长,不要过多关怀江歌,和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肖队长不停地在电话另一端说:明白首长,是,首长。
江师长放下电话,心情仍不能平息,他背着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大半年时间,江歌的事让他和张老师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张老师到现在仍在抽泣着。江师长终于坐下,点燃一支烟,平时他从不在家吸烟,今天是个例外。张老师忙把烟缸从茶几下拿上来。
张老师说:太不容易了,大半年了。
师长吸口烟,浓浓的。
张老师又说:咋说好就好了。
师长说:嗯。
张老师:多亏了小李,这大半年了,天天就那么陪着,比我这当妈的做得还好。
江师长道:她这么快好了,可能和林松有关,他一走,江歌就好了。
张老师叹气:这事过去了,江歌好了比啥都强。
半晌张老师又道:小李真不错,咱们别卸磨杀驴,万一小歌又有什么,咱们还得找小李帮忙。
师长把烟头摁死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说:我心里有数。
上班的号声响了,师长轻松地走出门去,在门口换上皮鞋,台阶便一路响下去。张老师听着这熟悉的皮鞋声,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大半年了,师长的皮鞋声又一次响亮起来。之前,江师长都蹑着脚走路。
师长走了,张老师心一直不安,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一会看看家里的电话,电话静静地卧在那,她几次拿起听筒,听到总机员亲切地道:首长,你要接哪里?她没说话又把电话放下了。
一天也没发生什么事,晚饭时,江歌打了一个电话。江歌在电话里说:妈,我住宿舍了,晚上不回去了。她忙冲电话里说道:哎哎哎……
江歌恢复了正常,师长和张老师渐渐地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
一进入二月,上级的电报指示不断地传来,部队要调防,向北部边境开拔。上级指示,基层干部要执行满编制,一切按照战时执行。整个部队顿时紧张起来。满编制,意味着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能缺少编制。战时执行,又意味着不仅满编,还要超编。这是战场上的需要。
师党委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的结果是宣布了一批命令,其中就干部任免一项,李满全就在这批提干的任命中。他的任命是:警卫连排长,接替刚调走的林松。
胡参谋把这一消息告诉他时,他正在机关楼道里打扫卫生。江歌恢复了正常,他也恢复了机关公务员的身份。李满全手里的拖布掉在了地上,他盯着胡参谋:胡参谋,你没开玩笑吧?胡参谋又道:干部科通知你去谈话。
他走进机关干部科,见到白纸黑字的命令时,他才如梦方醒。干部科长谈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住了自己现在是警卫连的排长了,并即刻报到。
两天后,部队出发了,北上向着边境方向。
二月十七号,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了,广播报纸铺天盖地都是南线战势的消息。
北线边境,亦陈兵百万,随时应付可能发生的战事。
刚刚提升排长的李满全被眼前的紧张掩盖了刚提干的喜悦。
李满全知道,他的命运转折一切都是因为江歌,如果江歌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会和所有同年兵一样回老家。他感谢江歌,也感谢江歌一家。他们是自己第一个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