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砥不错,稳重,石头说他心里极有数,不错!那开平府的生意谁管?”靖江侯连声赞同着却又冒了句疑问。
安远侯和水砡都不理他,安远侯捻着胡须,拧着眉头细细想了半晌,慢慢点了下头:“不错!你想的周到,水桐和五爷交情非浅,水砥和水桐是嫡亲兄妹,处得又极好,再说,水砥为人谦和,这一点最要紧!嗯,这事你去安排,越快越好。
阮大,就让他回去荣养吧,年纪大了,也该回去享一享儿孙之乐了。”
水砡点头答应了,安远侯看着儿子,突然一声长叹,调头看着弟弟靖江侯伤感道:“咱们老了,好在这俩孩子比咱们强,石头眼光好,交游广阔,阿砡沉稳周密,比咱们强!”
靖江侯眨了眨眼睛,指着哥哥笑道:“你这会儿才知道这俩孩子好?我早就看出来了!石头交游广阔这条就是随我!你看看,我就跟你说过,得多听听他俩的话,你看,让我说准了吧?!”
水砡挑着眉毛,又想笑又不敢笑的看着被靖江侯闷了口气的父亲。
安远侯呼了气,瞪了弟弟一眼,转头看着水砡吩咐道:“往后有什么事,你们兄弟先商量个章程来,我再给你们兄弟押押阵,看着你们兄妥当了,我也该退避山水间,享享清福去了。”
水砡忙逼着双手,恭敬的笑应了。
三个人又细细商量了些细务,这才让人去请水砥,安排诸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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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子诚一前一后两封信急递进宁王府,苏子义吩咐人从户部叫了水砡过来,指着信笑道:“咱们不用愁白头了,你看看,淮南路这一趟竞标,竟竞了九百多万两银子出来!”苏子义舒心的哈哈笑着。
水砡急忙取信看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子义笑道:“真没想到江南如此富庶!没想到二爷锐利至此!真让人不敢直视!”
“这可不是你家二爷的本事,这个李小幺,我还是低估了她,你再看看那封信。”苏子义感慨的叹息了一声,指着并排放着的另一封信道。
水砡忙取信看了,脸上闪过丝异色,忙抬头看着苏子义,苏子义坐到水砡对面,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呢?”
水砡神情不变,凝神思索着,心里却是五味俱全,翻滚不定,二爷竟然提议让俞远山任淮南路转运使,一任五年!
就这么骤然间提到一品,成了独挡一面的一方大员,还是富庶至此的淮南路。
李小幺这样的手笔,他连想都没敢想过!
怪不得她对水家出手豪阔,俞远山主理淮南路……这淮南路就是握在了她李小幺手心里,水家这会儿吞不下淮南路,握在她手里,淮南路对水家就是大门敞开!
何况,这是由二爷嘴里提出来的,水家无论如何不能让二爷有任何不快!这是水家的铁律!
“这位俞远山管着梁王府帐房,这趟粮草调度,和石头往来较多,石头对他倒是赞不绝口,这趟恩科,又用了他和安在海等人联名的折子,这折子如今已经传遍天下,成了佳话美谈,若是他去了淮南路,至少于收拢淮南路士子之心这一条上,他能比别人事半功倍。”水砡带着笑,谨慎的回道。
苏子义重重拍着椅子扶手道:“我一直在想,这李小幺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从太平府回来?太平府之行前,她已经收服了梁地诸俘官,若是从太平府之行前,她又怎么预料到太平府之事?”
水砡紧拧眉头看着苏子义,半句话也不敢接。
苏子义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了几趟,停在水砡面前,看着他,接着道:“这才是高手,布局于无形,一步步稳稳妥妥,让你不得不随她落子,不能不看着她落子,助她落子!如今这局半成,她得了利,可这最大的好处,却在北平,在咱们这里!唉!”苏子义仰头长叹一声:“我怎么舍得不落下这子?不随她心意落了这子?”
“二爷信里说,准备三五年内将淮南路治理为天下财富聚集之地,也许真能成。”水砡话里带着期盼。
苏子义又是一声长叹:“不是也许,是必定!吕华已经寻过我了,请我允可吕家海船泊于鹿港进出货物。”
水砡愕然看着苏子义惊问道:“吕华?若是这样,那鹿港繁盛岂不是指日可待?”
“嗯,俞远山就俞远山吧,回去跟你父亲说一声,由他出面提名推荐吧,水家不是要在淮南路做生意么,先送个人情过去。”苏子义也不知道想通了什么,伸展双臂,轻松的吩咐道。
水砡忙站起来应了。
淮南路的事,是如今朝廷头等大事,当天晚上,苏子义进了趟宫,第二天早朝,就提了要往淮南路委派转运使的事。
苏子义话音刚落,安远侯水清明就一步出列,极力推荐俞远山。
郭家兄弟愕然之余,一片怒气,据理力争,朝堂上吵成一团,直吵的差点打起来。
苏子义眼看着吵得差不多了,稳稳站出,列了一二三四,表明态度支撑安远侯,皇上照惯例着稀泥,借着淮南路事儿急,先派个人过去,别的,以后再说,算是当场定下了这事,发到了吏部。
还没到午时,俞远山就被传进宫里觐见,皇上和蔼的嘱咐了几句,吩咐他去见宁王领训。
俞远山如踩云驾雾般出了宫,又进了宁王府,苏子义也是一样的和蔼可亲,嘱咐他实心为民、恪尽职守,吩咐他越早启程越好。
俞远山出来,又到吏部领了委任,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上马骑出一条街,突然下马,探手进怀里摸了摸,呆站了半晌,跳上马,往城外奔去。
出了城,纵马一路狂奔,直奔到被一片树林阻了去路,才勒马下来,从怀里取出委任,细细看了一遍,腿软着跪倒在地,头抵着根小树,号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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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府送往开平府的信,都是长了翅膀的,自然飞快,可那些被无数人手抄口传着传往太平府和池州府等各处的绝妙文章,也如同长了翅膀般,其实一点也不慢的在民间流传漫延,一路漫延进了吴地最顶端。
太平府吴国新任丞相宋大人欠着半边身子,屁股稍稍沾了点凳子边坐着,提着口气,谨慎小心的看着慢声细语读着那篇祭文的吴太后,吴太后脸上越来越浓的怒气,让他的心越提越高。
吴太后看到最后,只气的嘴唇抖个不停:“无耻!无耻!卑鄙之徒!奸人!卑鄙无耻!”一边骂着,一边抖着手用力撕扯着祭文,只撕的手指发白,连长长的指甲也折断了。
皇上坐在旁边,惊恐的看着母亲。
宋丞相急忙起来跪倒在地劝道:“太后息怒!太后不必为此等卑鄙无耻之徒生气,保重身体要紧,太后息怒,息怒。”
吴太后喘着粗气,闭上眼睛,深吸深吐了几口气,睁开眼睛,伸手轻轻拍了拍吓坏了的儿子,低声安慰道:“皇上别怕,咱们不怕他。”
宋丞相看着胆怯不安的皇上,暗暗叹了口气,转眼看向吴太后劝道:“太后,如今……淮南路已失,若收复……”
吴太后一声长叹:“收,咱们就亡了!”
宋丞相心底暗松,跟着小心的叹了口气。
吴太后垂头看着地上被自己撕碎的祭文碎片,半晌,抬起头,神情已经平稳,看着宋丞相吩咐道:“退兵十里,池州府也是聪明人,淮南路虎视耽耽,再打都要亡了。”
宋丞相忙答应道:“太后圣明。”
吴太后脸上透着灰暗,沉默了半晌,挥手道:“告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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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府军退了十里,大皇子背着手,仰头看着已经装裱好,悬挂在墙上的祭文,沉默了半晌,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退兵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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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府和池州两处各退兵十里对峙的信儿很快递进扬州,苏子诚长长松了口气,相较于太平府和池州,连年征战,疲劳已极的北平更需要休养生息。
苏子诚焚了纸片,心情愉快非常的出来往隔壁去寻李小幺。
如今的别院前院,他占了靠东边的三间正堂做处理政务之地,西边靠南墙不远,一片花浓树密、流水幽幽处,一明两暗,原本修来用作清修的三间精舍,被李小幺占了做办公之地,这两处隔了一道月亮门。
李小幺迎出来,两人干脆坐在宽宽的檐廊下,青橙上了茶,带着众丫头婆子远远避开。
苏子诚轻松的笑道:“太平府和池州停战了,各退十里,停战对峙,好了,大家都能歇歇了。”
“这两个都是聪明人。”李小幺喝着茶笑道。
苏子诚嘴角往下扯了扯:“识时务罢了!”
“识时务最好,真要是哪一家非要打个你死我活,这一通混战,三败俱伤。”李小幺笑盈盈道。
苏子诚赞同的点着头:“咱们打了两三年了,真是累极了的,淮南路这一战,真真正正是强弩之末,不过咱们运气好!”苏子诚飞扬着眉毛,得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