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吕丰、魏水生和姜顺才等人一桌,里头女眷摆了两桌,李小幺在里面花厅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出来去了外间正堂,正堂里酒过几巡,正热闹不堪,吕丰见李小幺进来,急忙站起来迎过去:“让人送浊米酒过来,你也喝几杯?”
“我不喝,看着你们喝。”李小幺笑应道。
魏水生起身拖了张椅子过来,李小幺挤在魏水生和吕丰中间坐下,看李二槐喝得红涨着脸,兴奋的和铁木等人大声嚷嚷着我们虎威军如何如何!
姜顺才和程旺一起起身过来,走到李小幺面前长揖到底见了礼。
李小幺冲着李二槐努了努嘴问道:“想不想去军中?”姜顺才迟疑间,程旺满脸皱纹的笑着,坚定的摇头。
李小幺却看着他笑道:“你先别摇头,还得烦劳你一阵子,过去帮大哥他们练练兵,不用当兵,就当是幕僚吧,跟范先生一样,忙过这一阵子,你再回来,想去哪儿只管跟我说,行不行?”
“行!一百个行!什么时候大爷不用我了,我再回来,回来也不想去哪儿,就想跟着五爷,看个大门吧。”程旺利落的答道。
李小幺笑应道:“这容易,也不急,你歇好了再过去。”
程旺躬身应了。
李小幺转头看着满腹心事的姜顺才,姜顺才不等李小幺问话,长揖到底请求道:“五爷,我想跟您单独说句话儿。”
“嗯。”李小幺站起来,出了正堂,在旁边抄手游廊上站定,看着姜顺才。
姜顺才还没开口,脸先涨得通红。
李小幺眉毛挑起来,胳膊抱在胸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好整以暇的等着他开口。
姜顺才吭哧了半天,低声道:“五爷,五爷您看……五爷,我也不小了,那个……这个……”
“你看中谁了?”李小幺干脆的问了句。
姜顺才长长吐了口气,感激不尽的看着李小幺,赶紧答话:“是明婉姑娘。”
李小幺眨了眨眼睛,是那个甜丫头,嗯,那丫头是不错,干活麻利,不声不响的很有眼色,她娘吴大嫂子老实本份,好象还有个弟弟,倒是门好亲。
“你看中人家了,人家看中你没有?”李小幺看着姜顺才问道。
姜顺才着急的用力摆着手:“五爷,是我……偷着看的,不是啥私相啥,她不知道!明婉是个好姑娘!都是我生的坏心思!她不知道,真不知道!
”李小幺惊讶的看着姜顺才,这就是沈婆子说的敬重,凡事依着规矩来?这是真对范明婉好!
李小幺敛了嘻笑,正容看着姜顺才道:“我不是说你们私相授受,也不是说明婉不守妇道,就是想知道明婉愿不愿嫁给你,你们两个,若是你情我愿,这门亲事,说什么我也成全了,要是明婉不肯嫁给你。”李小幺停了停:“你硬要娶她,那就是委屈了她!”
姜顺才咧嘴笑着,手掌在衣服上搓来搓去,扭扭捏捏的低声道:“求五爷成全,就成全吧,不委屈,肯定不委屈!”
李小幺两根眉毛一起飞起,伸手重重敲在姜顺才额头:“跟五爷我还敢吞吞吐吐!明婉今年多大了?你是不小了,还不知道人家多大年纪呢!”
“十八了,她生月大,正月生的!不小了!”姜顺才赶紧答话。
李小幺似笑非笑的斜着姜顺才,姜顺才立时醒悟过来,弯着腰连声咳嗽着嘟嚷:“五爷又捉弄人!”
李小幺笑得弯着眼睛,伸手拍了拍姜顺才的肩膀:“既然这样,你等着做新郎倌吧,还没问你,有什么打算?”
“五爷,我想去当兵,跟着大爷拼一拼去,明婉跟了我,我总不能委屈了人家,再说,还有明经。”姜顺才诚恳的说道。
李小幺点头,范明婉是个好命的,姜顺才处处替她着想,连她弟弟也想到了,难得有情郎。
李小幺感叹了一声,看着姜顺才,突兀的说道:“你记着,要对明婉好,不光这个,以后不管日子过得好还是不好,不要纳妾,不要嫖妓,不要跟别的女人纠缠,你碰一碰、想一想别的女人,明婉从人到心,都痛如刀割,记好了!”
姜顺才茫然的连连点着头:“记好了!娶了明婉,不碰不想别的女人!”
这话他根本没听懂,不过五爷的话,他听懂的时候不多,听不懂的时候多,照做就行。
五爷的话肯定不会错!这一点他记得最牢靠。
李小幺推了下姜顺才,示意他回去,自己却在廊下站着呆了半晌,一声不响的沿着游廊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魏水生和李二槐就要启程赶回虎威军,姜顺才神采奕奕,一定要跟着赶去军中,程旺和张铁木干脆也跟着一起赶去了军中。
李小幺写了封信给范先生,替姜顺才求娶范明婉。
隔了一天,范先生的回信就送到了,李小幺拿了回信,先跟范大娘子说了,求张大姐作伐,跟吴大嫂子提了亲。
吴大嫂子大约也知道两个人早就看对了眼,喜不自禁的一口答应下来,和张大姐一起去开宝寺求人批了八字,干脆连吉日也一起求了,这吉日就在明年二月末。
李小幺把这事托付给张大姐、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三人,照着规矩,请吕丰做了大媒,一步不省的下了草帖子,下了细帖子,下了小定礼。
明婉羞的门也不肯出,反正正要赶着绣嫁衣,也没空儿。
月亭得了信儿,一头冲到明婉屋里,把明经赶出屋,拉着明婉恨铁不成钢的责备道:“你傻了?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
明婉从绣架上抬起头,拧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答,垂头继续绣那朵富贵牡丹。
月亭从她手里夺过绣针:“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也太委屈自己了!赶紧去跟大嫂子说,还来得及呢!你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咱们范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哪一点比别人差了?你看看你!”
明婉烦恼的’哼’了一声,从月亭手里拿过绣针,小心的别在针扎上,站起来,掸了掸衣襟,给月亭倒了杯茶,看着月亭心平气和道:“你从小就这样,整天想入非非,现在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想入非非!要说书香门第,那也是长房,咱们不过认得两三个字,不是睁眼瞎,哪来的书香?”
“你!怎么不是?我父亲也是个秀才呢!”月亭脸涨得通红,急赤白脸的争辩道,
“好好好,”明婉一脸的息事宁人:“就算是,那又怎么样?照你这意思,得嫁个什么样的人家才算不委屈?”
“总得门当户对吧!”月亭嘟嚷道。
“那怎么算门当户对?”明婉瞄着月亭追问了一句。
月亭咬着嘴唇,半晌没说话
她只是觉得姜顺才这等庄户人家配不上自家门第,可到底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家,她并没有什么头绪。
明婉斜斜的看着她,慢声细气的劝道:“你还是从云彩眼里下来的好,你前儿跟我说的那什么水家,那是天上的人,咱们看人家,还不是跟看戏一样,看看也就算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钻到戏里去?”
“凭什么不能?!我也没要钻到戏里去!你胡说什么呢!”月亭恼羞成怒,跺着脚叫道。
明婉斜着她,想了想,咽回了后面的话,月亭恼了一会儿,见明婉笃笃定定的喝着茶,火气直往上冲,重重’哼’了一声,冲到明婉面前质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真打算嫁给那个姓姜的?”
“嗯!”明婉肯定的点着头答了一声。
月亭气的连连跺着脚:“咱们两个一块儿长大,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糊涂人?劝也劝不了!我告诉你,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等你长了见识,你就知道……算了,你也没机会长这见识了,嫁了这么个下等人,你一辈子就这么混着吧!”
说完,月亭怒气冲冲的转身冲出了门,这个明婉,她再也不准备理她了!
张大姐既然回来了,李小幺找了水岩,借了两个教引嬷嬷回来,吩咐淡月过去侍候两个嬷嬷,陪着教导范大娘子、张大姐等人举止礼仪规矩等等。
两个教引嬷嬷规矩严苛,教了几天下来,就明显见了成效,众人中间,就属月亭学得最刻苦,也最得两个教引嬷嬷赞许,这是淡月每天和李小幺禀报当天大家学习情况时,必定要提的话,李小幺只凝神听着,还是一句话不说。
教引嬷嬷过来没几天,南宁引着两个举止端庄典雅的中年嬷嬷进来,陪着笑禀报:“五爷,爷听说您要找教引嬷嬷,特意挑了两个送过来侍候五爷,这两位是宫里请出来的嬷嬷,不但规矩礼仪上好,学问上也很过得去。”
李小幺顿时苦恼了,瞪着两个嬷嬷发呆,她要什么教引嬷嬷?!她的规矩,哪里提得起?她也没打算提起来。
“多谢你们二爷费心,前儿那两个教引嬷嬷是请来教别人的,不是我用,我也用不着,你带回去吧,我不要,我这里地方小,住不下。”李小幺不客气的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