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命诀

元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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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章 夜宿大殿中 老丈献良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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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金蚨默不作声,一时又想不出对策,只是担心万一自己睡着了,被这些人中的哪一个图谋不轨之徒捅了刀子,岂不是完蛋?谁知道这些人中有没有比邱小虬更莽撞之人?

“闭嘴,都给爷闭嘴!”邱小虬一边吼,一边跃上了佛前神案,手中却是提了那把寒光闪闪的短刀,说:“诸位,看清我手里这把刀了吧?你们亲眼看见过的,就是这把刀,杀了元津老和尚,杀了当今天子的亲弟弟萧禹,从今往后,这把刀还会杀人,而且不止一个,这么说吧,凡是跟我作对的,统统可杀!”

众人一时无语,人人盯着邱小虬,楚金蚨忙打圆场:“大家不过是发发牢骚,咱们此前并无仇恨,如今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大家需齐心协力,想办法活下去才是。”

缺了门牙的老者向前走了几步,向邱小虬躬身施礼,道:“后生大可不必如此急躁,既然捉了我们来效力新君,侯参军自是不会轻易取我等性命,我等众人吃饱喝足之后,赶紧睡觉,养足精神,以待明日,这才是正理。”

众人随声附和,邱小虬从神案上跳下,说:“各自找个舒坦物件儿躺下睡了吧。”

话音刚落,众人就散开了,大殿两厢几十个素日用来打坐诵经的蒲团,被抢了垫在身下。个别胆子更大些的,用力扯下了悬在横梁上的帐幔,叠起来当作被子盖在身上。

邱小虬解下了三尊佛祖身上的披肩,铺在神案上,悄声对楚金蚨说:“咱可不敢大意,得防小人,你先睡,过一个时辰,我叫你起来,我再睡!”楚金蚨点头,暗暗佩服邱小虬想得周全,却也担心万一这小子撑不住,歪头睡着了,岂不是两人都得死?

邱小虬提了刀,大殿两厢巡视清点众人,说:“这几日,我也是杀了几个人的,所杀之人是不是北边来的畜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些人命中该死,你们有谁杀过人么?站出来说说杀人的乐趣可好?”

众人无语,缺了门牙的老者悠悠地说道:“后生家,他们都是我眼睁睁看着从广陵城外农舍中拉出的良家子弟,在这太平盛世,他们如何杀过人?今夜你连杀两人,恐怕与他们都是头一回见。”

邱小虬愈加得意,说:“那就更好,只要听了我的招呼,一切都好话,有谁不听我的招呼,我手里这把刀自是谁也不认。”

楚金蚨躺在案上,歪头便睡,只听得缺了门牙的老者说:“十八从军,六十为止,这是几百辈子的老规矩,可我今年六十三啦,差不多就是一副棺材瓤子啦,为何也被拉到这里来?圣上当年平定天下,最懂得体恤部下。”

邱小笑忍不住笑起来,悄声问:“按您的说辞,当今圣上是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英主明君,为何连个侯景都摁不住?让他渡过了长江不说,还攻过朱雀航,从宣阳门直抵大司马门,听说,建康城里的死尸都来不及往外运呢?”

“后生家,你可知一名老话,虎老了不伤人,狗老了不看家,若早几年让位于太子,何至于落得今日处境?”

都是传说,又没有亲眼所见,何必较真呢?楚金蚨想快快入睡,唯有夜里养足精神,明白才有精力对付各路人等。

邱小虬走到老者跟前,蹲下,问:“老丈,你可会杀人?”老者本是已在蒲团上蜷卧的,见邱小虬来至面前,又慌忙坐起,说:“我这辈子,不算这一回,先后入伍十七回,且回回都是伙夫,为啥?因我不敢杀人,见了死人都腿软,男人行里算是一个窝囊废,从来没有让人瞧得起过。”

“如今呢?有人要害你,你敢不敢杀那个人?”邱小虬穷追不舍了:“假如侯景四处追杀你,你逮着了机会,敢不敢杀他?”

“这个假如不了,我从来逮不住机会,我只知道活命要紧,我说了,我是个窝囊废。”言罢,老者却问:“明日去东府城,我们是攻是守呢?”

“攻城不易,守城更难,”邱小虬拉了一角帐幔,在老者面前盘腿坐下,又问:“老丈可会用弩机?”

“不会。”老者没了情绪:“几十年不摸那个东西了,以前会,现如今也不会了。还是那句话,活命要紧,千万别把我把老骨头仍外头,要死,怎么也得死在广陵城里,临死前让家里人把我收拾得体体面面的。”

外面刮起了风,窗棂子呜呜呜地叫,大殿里有冷风钻进来,邱小虬缩了缩脖子,问:“请教老丈,明日到了东府城,如何才能活命?新皇上登基,咱们去东府城干啥?不应该去宣阳门么?或者先到朱雀航一带吧?”

“去那里做甚?宣阳门如今已是妥妥的送死之地,东府城里有钱粮,控住了钱粮才能拢住人心,要是没吃没穿,谁跟在你腚后头卖命?所以呢,明日离了这寺,最宜见机行事,溜为上策。两军对垒,命不硬的根本活不下来,这是我一辈子得出来的教训。”

听闻此言,邱小虬心中暗暗惭愧:我还主动站出来显摆什么?不应该是瞅准机会赶紧逃命要么?

老者突然咳嗽了起来,身边几个都被吵醒了,纷纷撑起身子伸长脖子看个究竟。老者说:“一天只吃这一顿饭,还不让吃饱,我怕是撑不到回广陵城的那一天,万一我死在外头,后生家给我送个信儿回去,我叫郑六,乳名六月子,在广陵城西门外一说我郑六,黄口小儿都能把你领到我家的铺子里去。”

在江陵,农家称高梁为六月子,即四月播种,六月结子,七月穗红。

后半夜一场大雪,沸沸扬扬,昏天昏地,直至辰时三刻,仍未有停歇之意。大雄宝殿中寒冷如冰窑,人人蜷缩着脖子勾着脑袋,相互挤靠着取暖。众人小声嘀咕,听口音很难辨出哪里人氏。邱小虬暗想,这大冷的雪天,还打个鬼的仗?光冻也把人冻死了,还等着对手来砍头么?

大雄宝殿的滴水檐外,雪厚盈尺,一脚踩下去,差不多没过膝盖骨。侯琮早早地安排寺中诸妇人备了粥饭,兵丁们吃饱喝足,又急急地催促着众人歇息待命。

派两个亲信快马加鞭去东府城报信儿。楚金蚨不解,凑近了问邱小虬:“不过一场雪,也能妨碍行路么?此地到东府城,能有几里地?”郑六不动声色地微笑,悄声道:“由此看来,前线果真兵员吃紧。你们想想,为何他对我们这般孝敬?说到底,还是他怕我们被冻死了,无人替他卖命。”

殿中众人依然嘀嘀咕咕,东扯葫芦西扯瓢,终最绕不过“怕死”二字。约摸过了一个时辰,送信的步卒回来了,殿前翻身下马,飞奔进来,凑近侯琮耳语一番,就退到了一边。郑六点点头,认为带来的消息不至于太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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