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策最后还是去了东方胜的下葬仪式。
他站在边缘的角落里，观察周围的人。
太后看不出什么异常。
民生阁阁主和文治阁阁主都默默站在小皇子身后，立场明显。
文治阁阁主十年不见，更老了，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头，看起来弱不禁风一吹就倒。
万象阁依然不见踪影，就连派人也没有派人来，就好像乾国压根就没有万象阁。
也没有人提出问题，曲策收回视线，看向天上的黑蛟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条黑蛟妖似乎比以前大了些。
估计是雷劫要结束了。
武勋阁阁主走到曲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曲策抬头看他。
武勋阁阁主是和东方钰一起回来的，没有休息过一天，始终奔赴在前线。
乾国军队的功绩，他占了很大的功劳。
他沉默地看着曲策，就在曲策以为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时，他却突然开口，用曲策没听过的语调挤出来两个字。
“多谢。”
曲策顿了顿，最后还是笑着点头：“该做的。”
“我也要做我该做的了。”
武勋阁阁主的眼神变得坚毅，他转而望向正在进行的仪式，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股子自嘲的味道。
“我只能做我应该做的了。”
“这样也好。”曲策点头。
“曲大人。”武勋阁阁主突然认真地看向他。
“你们的目的我也不知道，我也问不出来，但如果你做得对乾国有利，我就支持你。”
“如果你……，那我就算死了，也要拉你一起。”
他顿了顿：“尽我最大努力，不死不休。”
曲策微微一笑：“阁主太严肃了，我还是更喜欢你平时的说话方式。”
他看向远处，小皇子在一群重臣的簇拥下，略显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不过确实有些事情，需要阁主帮忙。”
……
东方祥失踪了。
那日东方钰的葬礼仪式上他就没有出席，楚琼作为后宫女子，被问到三皇子的去处时也是一脸茫然。
战事接近尾声，本来是大喜的氛围，结果遇上这么一出事。
东方祥本就行踪诡异，不与人来往，也没翻出太大风浪。
虽然更大可能是因为某些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原因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
万象阁最近又有点动静了。
平时一出手，一出手就是大事，万象阁主阁在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替代了原本大皇子的住处。
第一个发现的宫女哆哆嗦嗦报告给了内务总管，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引起一片哗然。
万象阁的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向所有人宣示其超乎常理的力量与不容忽视的地位。
大皇子刚刚逝世，其居所一夜之间变为它的领地，这背后的实力和意图让人揣摩不透，敢怒不敢言。
曲策听闻此事，也啧啧称奇，他特地去主阁的位置看了看，一靠近，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排斥感袭来。
这感觉无比熟悉。
曲策眯起眼，打量着面前这座高楼。
这感觉……和他第一次到万象阁时遇到的头顶仙人威压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在他实力今非昔比，曾经那灭顶的威压在他看来，只是一阵排斥感。
这不算微弱的斥感源源不断地从高楼中流出，曲策放出神识，什么都没感觉到。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在神识中掺杂了一些摄魂之术。
曲策的神识混入摄魂之术后，如同细流潜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探入那座高耸的万象阁主阁。
他耐心等待着，期待能捕捉到一丝信息，哪怕是最微弱的波动。
片刻之后，一股微妙的震颤反馈至他的意识深处，瞬间轰鸣炸开。
曲策猛地睁眼，向后急退了几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万象阁。
这高楼，竟然就是那日调戏曲策的女修所化。
她死前最后的意识波动封存在这阁里，疯狂绝望，痛苦尖锐。
曲策心中惊骇莫名，那女修，其灵魂的残余竟成为万象阁力量的一部分，甚至是核心所在。
他忍不住抬头又看了一眼头上的黑蛟妖。
它……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残忍狡猾。
而且很大概率，已经发现自己了。
曲策顿了顿，片刻后呸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
他勾起一抹冷笑。既然黑蛟妖——或者说，万象阁阁主已经注意到了他，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反正到最后都要正面对抗的，自己在发育，对面也不闲着。
“那就等着吧。”
曲策喃喃自语道。
……
往后一段时间，类似这样的事情不断地在乾国王城里发生。
人们已经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渐渐麻木。
这档神奇的事情，甚至成了普通百姓的谈资。
但皇宫内部高层却一点也不麻木，万象阁每起来一座，文治阁阁主就多一道皱纹。
他最后还是决定去找曲策。
他虽然老了，但是脑子依旧很好使。
和书本打交道了半辈子，和人打交道了半辈子，尤其是十年前的失意打击，让他现在眼神变得格外毒辣。
他看得出来，曲策和万象阁其实并不是一条心。
在很多人看来，曲大人就是万象阁的代言人，但实际上，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曲大人眼中偶尔流露出的野心，文治阁阁主完全看在眼里。
他见过太多野心，绝对不会认错，在他第一次见到还是侍卫的曲策时，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同。
不过当时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来也只有后悔了。
文治阁阁主约见曲策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
他们在一间不起眼的偏殿中会面，四周摆放着古朴的书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
“曲大人，近来的变故，我想您也有所耳闻。”文治阁阁主开门见山地说，声音虽苍老却透露出不容忽视的威严。
曲策态度自若，他早就猜到了文治阁阁主会有动作，并不惊讶：“阁主所指，自然是指万象阁的异动。的确，我也在关注此事。”
“你我都知道……这没有办法。”
“嗯。”
他顿了顿：“曲大人，时局动荡，人心难测。老朽虽已年迈，但胸中热血未凉。”
文治阁阁主的声音因情感而略微颤抖，他紧握手中的拐杖，似乎在借此稳定自己的决心：“我观你行事，虽手段颇多，却皆为乾国计深远。”
“今日，老朽愿在此对你表明立场。”他的话语中带着决绝，眼神坚定。
“无论你是什么目的，只要你的行动最终导向是护国佑民，文治阁将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你若为乾国而战，我便为你摇旗呐喊；你若需谋略支持，文治阁上下愿倾囊相授。”
“老朽虽无昔日之勇，但智慧与经验尚存，愿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