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亡惨烈。
这场战役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将士们都疲惫不堪。
大地被无数双铁蹄和沉重的步伐踏得震颤不已，泥泞中混杂着鲜血，将这片土地染成了暗红。
东方钰抹了一把脸，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凝重地看着远处。
远处的山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甚至隐隐可见奇形怪状的妖兽幻影，齐声嘶吼。
他知道这是曲策出手了，在战役刚刚开始时，他就看到曲策追着好几位仙人向那边飞去。
尽管看着那天地异象有一段时间了，东方钰仍然觉得胆战心惊。
仙凡之隔，宛如天堑。
东方钰手下动作一顿，随即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投在广阔的战场上。
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他在昏昏沉沉的幻境中惊醒，满心恐惧。
抬头看去，只见平时那满脸微笑的无害红眼侍卫背光而立，背后飞鸟坠落，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面无表情。
从那之后，东方钰大梦初醒。
“仙凡两隔，苦乐异路。”
他低声喃喃，声音里夹杂着无奈与自嘲。
东方钰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他迅速整理思绪，目光如炬，扫视四周。
“传令！”他高声喝道：“全体将士，集结！”
随着命令的下达，疲惫不堪的士兵们迅速站起。
他们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或搀扶着战友，迅速且有序地向东方钰所在的位置聚集。
东方钰翻身跨上他那匹忠诚的战马，这匹漂亮的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决心，鼻孔喷着热气，四蹄不安地踏动着土地，蓄势待发。
他举起手中的长枪，指向天空，枪尖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
“兄弟们！”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今日之战，非胜即死！我们身后是家园，是亲人。”
“我东方钰在此立誓，绝不退缩一步！为了乾国苍生，为了我们脚下的土地，让我们以血肉之躯筑起最后的防线！”
言罢，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如同黑色的闪电，率先冲入敌阵。
在他的带领下，士兵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仿佛震撼天地，甚至一瞬间压过天雷的轰鸣。
东方钰自小就出生在被称为“怪异”的乾国，他甚至从未觉得修真者当自己的下属有何问题。
直到目睹了仙凡之间的巨大鸿沟，才让他深刻体会到这份力量的悬殊与无奈。
并且开始陷入深深的恐惧。
这群仙人，要在他的国家干什么？
他想不到，也不敢去想。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短视，就是夺得皇位，当上皇帝又如何？还不是生活在这仙人的威压下。
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却也如漫长黑夜。
十年时间，曲策分毫未变，自己却从一个天真的青年，变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高天之上的事情，他也不再去想了。
他不是修真者，他需要考虑的，他应该考虑的，他必须考虑的，仅仅是自己国家的子民。
若是能做到这一点，自己的责任便也无愧于天了。
东方钰挑起长枪，将一个津国士兵从马上刺下。
那个明显营养不良，骨瘦如柴的小兵，眼里闪着寒光，手脚断了也不罢休，疯了一样地去咬东方钰的马腿。
很快他便被马蹄踏成肉泥。
东方钰无意瞥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咬咬牙举起长枪继续厮杀。
在那肉泥的胸口处，有根很漂亮的红头绳掉在地上，沾满了血和土。
这又是谁的丈夫，谁的儿子？
一场战役，无数因果。
曲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战场。
他这边这场雷劫已经结束，妖兽幻影也纷纷消散于他的剑下。
自己周身灵气充盈，杀意意犹未尽地蠢蠢欲动。
吴信的头颅已经被他砍下，曲策思索片刻，把他包起来，日后没准有用。
自己还在吴信身上找到了不少好东西，好多张丹方，幽谷玄门的令牌，甚至还有一本小书。
曲策拿起小书翻看，这应该是日记一类的东西，他翻了几下，一张阵图从书缝中掉了出来。
他好奇地捡起查看，随即傻了眼。
“以活人药徒为介，以妖丹之力为引，借妖域恶徒之力，护己生路……”
“怪不得一听说我是妖修就大变脸……幸好杀得痛快，否则后患无穷。”
曲策皱眉，又翻了几页小书：“我记得给津国士兵吃的那种丹药是什么来着……八转回气圣丹，名字倒是取得挺厉害。”
他很快翻到了八转回气圣丹的记录，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八转回气圣丹的记载让他震惊，这丹药不仅效力强大，能短时间内激发士兵的战斗力，但副作用更是骇人听闻——无解且具有强烈的依赖性。
一旦停止服用，服药者会因身体机能迅速衰竭而亡。
这意味着，那些津国士兵实际上已被这丹药牢牢控制，成为战场上被愤怒和杀意操控的无情的傀儡。
曲策心中暗叹，吴信之死虽然断了这种丹药的来源，避免了更多无辜的牺牲和后续战力的来源。
但对当前的乾国而言，却是个极其严峻的局面。
津国军队因药物的驱动，已如野兽般狂暴。
东方钰和他的军队，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疯狂敌人。
能不能撑得过这一战，实在有待考量。
他心念一动，向着战场奔去。
另一边，东方钰面对前仆后继送死的敌人，已经明显有些乏力和招架不住。
远处的雷鸣不知何时停止了，他没有抬头，只是专心致志地杀敌。
一刀一剑，枪枪见血。
他一往无前地向前杀去，一马当先，宛如战神。
白甲越来越沉重，乾国军队却势如破竹，硬生生杀出一条大道。
突然间，一支冷箭穿透了防护，悄无声息地扎进了东方钰的肩胛。
他闷哼一声，枪势未减，反倒是更加猛烈地挥舞。
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怒火都倾泻在眼前的敌人之上。
然而，这只是开始，更多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曲策赶来时，只看到了这个画面。
此时，乾国已经接近胜利的尾声。
就算东方钰的动作渐渐缓慢，乾国军队也没有停下的迹象，势如破竹。
曲策停在空中，看着满身剑羽的东方钰。
已经不需要他出手了。
东方钰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天空。
对着曲策扯扯唇角，吃力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