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想要投清的缙绅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
姜冠宇还坐在府中的院子内,手里抱着一本书,细细品尝着西湖龙井的滋味,俨然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而在他旁边,长子姜文轩轻声说着今天城内发生的事情,姜文轩语气不屑地说道:“申公和好几家士绅都跑去向那个苏将军示好,并一起凑钱凑粮,号召城内百姓投军,显然是准备和贼人站在一条船上,死了心对抗朝廷了。”
“这也就罢了,还有那个文承,据说他直接将家中过半钱财都拿了出来,街上有许多人都看见文家的家丁下人拉了好几辆车送往府署,父亲,你说那个文承是不是脑子给驴踢了?”
“真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姜冠宇轻蔑一笑,道:“昨晚在沧浪亭,文承就当众拔剑和杨承祖对峙,申绍芳那个老东西还就偏袒他,如果不是贼人作乱,只怕今天文承的脑袋就悬挂在城楼了。”
“还是父亲深谋远虑,不理会那帮蠢货,等清军破城,他们几家就会后悔没有听从父亲的建议。”姜文轩笑着说道。
“哼哼。”姜冠宇捋了捋长须,面露自得,“祖上出了个内阁首辅又怎么样,现在站错了队,还是只能落个人头滚滚的下场,轩儿,你的功课可不能落下,等清廷在江南开了科举,定要给我高中,为姜家增光!”
“孩儿明白。”姜文轩恭敬应道。
就在这对父子俩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管家神色慌张,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姜冠宇见他如此失态,顿时面露不悦,放下手上的茶杯,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老爷,大事不妙了!”管家没有理会姜冠宇的呵斥,几步跑到父子面前,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二人面前,也顾不得膝盖的疼痛,恐惧道:“老爷,府邸被围了!被贼人给围了!”
“什么?!”
父子俩大惊失色,姜冠宇连忙将手上的书扔到一旁,直起身来,逼问道:“你再说一遍?贼人为什么要围了我们姜府?!”
“他,他们声称要抓捕通敌的汉奸……”管家面色煞白,他显然是知道姜冠宇和其他缙绅密谋的内容的,如今密谋败露,义军前来抓捕,他们肯定都跑不掉。
听了管家的回答,姜冠宇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身子一软又瘫在了椅子上,他面如死灰,低声呢喃道:“完了……全完了……怎么就被他们知道了呢……”
姜文轩也面露惊恐,但他还能勉强保持镇定,道:“父亲,我们必须要做些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你说我们能做什么?”姜冠宇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本就是敢于反抗的人,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大部分士绅都决定反清的情况下和少数士绅一起联络投靠清军。
姜文轩咬着牙说道:“事到如今,唯有奋起反抗,方可保全家性命和家族基业。”
“贼人势大,想在城中对付我们还不是易如反掌,他们对付不了清军还对付不了我们吗?”姜冠宇连忙摇着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随后,他突然想到了个主意,一骨碌站了起来,冲着管家问道:“后门可有贼人把守?”
管家结结巴巴道:“小的不知,但后门隐蔽,贼人应该不知道后门的位置。”
“那就好!”姜冠宇拉着长子的手,语气急促道:“你带着你的弟弟妹妹从后门逃出去,在城里避避风头,找机会出城去投奔土国宝土巡抚,为我家报仇!”
“父亲……”
姜文轩不愿,但姜冠宇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当即勒令管家将他带走,随后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身上的衣冠,朝前门走去。
等他来到前院时,这里已经乱作一团,外面是兵丁的喊杀声,能够听见有人在高声勒令里面的人打开大门投降,府中的男性家丁下人都聚集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彷徨。
“里面的人听着,再不开门,我们就要撞门了!”
这时,外面的兵丁再次劝降,院内的人看见姜冠宇出现后,就好似找到主心骨一般,纷纷围了上来。
姜冠宇蹙眉挥退了他们,用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说道:“打开府门吧。”
他话音落下,周围的下人都发出如释重负般的叹息声,随后生怕他反悔一般,争先恐后地前去打开府门,在府门打开后,外面的兵丁先是一愣,随即鱼贯而入,将院内的人尽数控制。
姜冠宇正准备说什么,就被士兵粗鲁地摁倒在地,嘴里还塞了一团臭抹布,为首的军官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想说什么等见了将军再说吧!带走。”
其他姜府下人看见自家老爷被这样对待,都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生怕自己也被牵连,通过刚刚士兵们的喊话,他们已经知道自家老爷犯了什么罪,居然敢里通外敌,出卖军情,被这样对待也是活该。
……
不仅仅是姜府,其他几家想要联络清军的士绅也基本选择了从心,也有想要抵抗的,但等兵丁攻入府邸,杀了几个人以后,就被吓破了胆,向义军投降了。
在抄家的同时,义军也一边高声向前来围观的百姓宣读这些缙绅犯下的罪状,并将他们写给土国宝的信件内容公之于众。
百姓们听了缙绅们在书信中卑躬屈膝的态度和文字,都连连皱眉,和旁人咒骂他们的软弱和无耻,在宣读完信件内容后,担任军官的系统兵继续高声道:
“诸位父老乡亲,清军素来残暴,于民间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若是苏州城破,清军定会大举屠城,这几家谄媚之徒或许能置身事外,但你我平民百姓只会遭受灭顶之灾……”
军官还在那里高声宣讲,周围的百姓就炸开了锅,如果说本来他们还对此没有多少感触,可现在直接关乎到他们的身家性命,那他们怎么还能继续袖手旁观,咧着个大嘴在旁边吃瓜?
于是,吃瓜现场顿时变成了对那些缙绅的声讨大会,被从府邸押出来的不论是缙绅族人还是府邸下人,都被百姓们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群情激奋之下,他们险些要冲上去对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缙绅族人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