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我和苹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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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章 爸爸出事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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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沟十八沟,又称为“鬼门关弯道”。

这里四季分明,夏季气候干燥炎热,冬季则寒冷漫长。由于地处天山山脉,春秋季节温差较大,白天温暖,夜晚较为凉爽。山区的天气变化较快,夏季午后常有阵雨,冬季则常有积雪覆盖。

鬼门关弯道以其独特的自然风景著称。沿途可以欣赏到壮丽的山脉、茂密的森林和清澈的溪流。春天,山花烂漫,野花铺满山谷;夏天,绿意盎然,草木茂盛;秋天,满山红叶,层林尽染;冬天,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特别是在天山天池附近,湖光山色相映成趣,景色美不胜收。

鬼门关弯道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段路途的九个主要山沟和十八个小沟,弯道多且陡峭。道路蜿蜒曲折,盘山而上,有些路段紧贴山崖,一侧是陡峭的悬崖,另一侧是深深的山谷。尤其是在雨雪天气,道路湿滑,驾驶更加危险。路面有时较窄,只容一辆车通过,遇到对向车辆需要小心避让。

鬼门关弯道最让司机们胆寒的危险,在位于一个陡坡右侧的一条深沟。

陡坡很很窄,边上的深沟约100多米深。奇怪的是,这段路上和边上的沟里,覆盖着大小不一的卵石,即使在冬天,积雪也无法完全覆盖这些卵石,可能是石头的地表温度比较高吧。这些卵石非常光滑,一旦车辆轮压上去,很容易失控,因为又是在上陡坡,上都加足了马力,这时候就会产生右边的动力发生空挡,车会立刻向右边转向,司机再做纠正、或者拼命回打方向,都来不及了!因为,一切,就发生在几分之一秒之内,车就会滑入深沟,导致严重事故。

鬼门关弯道上,经常还有小的野生动物横穿路面,给驾驶带来严重的影响。此外,这条路上也经常会有从左边山坡上滚下来的卵石。如果汽车的前轮碰到这些卵石,轻则爆胎,重则车立刻翻滚向右侧深沟,后果又是不堪设想。

按照统计,1997–1998年间,仅在他们一个县城不到500多辆各种车辆当中,冬天在这里出事的,就达到了将近8%!

真的很可怕!

特别是,夜间行驶在鬼门关弯道上更是挑战重重。没有路灯,弯道处的急转让驾驶者难以预判前方路况。突如其来的野生动物如狼和野猪也会在路上出没,给夜间行车带来额外的风险。尤其是在那些没有护栏保护的路段,任何一秒钟的疏忽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后果。

那天,爸爸开着局里的吉普车,带着局里——哦不,那时候已经改名为“粮食管理局”——的一名年轻统计,去一个偏远的乡里核对一些粮食的数字。在1997年的县城里,电脑的使用频率要低得多,机关单位里更多地依赖传统的纸质文档和手工业务处理方式。厚厚的一叠账本,需要花费几个小时的统计才能核对完成,然后再汇总各乡的数字,最后上报。

年轻的统计名字叫刚刚,他和爸爸的年龄相仿,只比爸爸小两岁,脸上还带着少许青涩和无奈。刚刚对这次任务显得格外认真,因为这不仅仅是一次工作,更是他希望通过努力改变自己命运的一步。

到达乡里时,乡里的书记和几位村干部早已在门口等候。他们热情地迎接刚刚和爸爸,带着他们走进一间简朴的会议室。桌上摆放着厚厚的账本和几本记录册,散发着纸张特有的气味。刚刚和村干部们一边翻阅账本,一边仔细核对每一项数据,不时交流,确认各项统计数字的准确性。

爸爸作为司机,知道核对工作需要时间,便主动到车旁开始检查车辆。阳光下,他认真地检查着四个轮胎、发动机和发电机,确保车辆在回程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傍晚时分,工作终于作完了。

乡里为了表达对他们工作的感谢,特地杀了一只羊。这在那时候是很正常的待客之道,乡亲们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羊肉的香气弥漫在简陋的屋子里,让人感到温暖和满足。刚刚被这种朴实的热情所感动,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简陋的木桌上,摆满了手抓羊肉、烤馕和一些新鲜蔬菜。他们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气氛热烈而亲切。

爸爸因为要开车,滴酒未沾,只在一旁安静地吃着饭。刚刚喝得几乎大醉,脸颊红扑扑的,不时大声说笑,几次引来乡政府的干部们哄堂大笑。

吃完手抓羊肉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乡政府的同志让他们住下来,说天黑路上不好走,但是爸爸想到第二天局里还有领导要有车,就说还是回去吧。

爸爸和刚刚收拾好东西,开车回县城。

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乡村土路上行驶。

刚刚突然沉默了许久,他深吸一口气,低声对爸爸说:“哥,我一直以为自己懂得不少,每天还记日记鼓励自己。但今天才明白,真正有意义的生活,是不需要多说说话的。只要付出就行了。你看,这些乡里面的同志,条件那么艰苦,可一干就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啊”

爸爸看了他一眼,仍然专注于前方道路,缓缓地说:“刚刚,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呀,我文化不高,我觉得:人活着,就是让别人过得好吧,你看我爸爸。累的时候,这样一想呢,我的力气就用不完了。”

几个人小时后,他们到了“九沟十八坡”。

这里极易发生风吹雪,路面结冰打滑,容易出现小气候降雪,冬季车辆易打滑侧翻。那时候县乡之间的公路非常普通,既不是沥青混凝土路面,也不会在冬天清扫积雪。

爸爸小心翼翼驾驶着车子,再拐过一个弯道,就可以进入平路,远远能看到县城了,但这段路也是最难走的一段了。因为夏天下雨的泥泞铺了碎鹅卵石,冬天石子裸露,温度和其他地面不同。

这一段坡度很陡,有二百多米长。吉普车换成一档,虽然是四驱,仍然吃力地吼叫着,轮子一边打滑,一边向前冲。突然,右轮压到一个大的鹅卵石,车子跳了一下,开始向右边转向!糟糕!此时已经无法控制!

如果向左打方向,车子会立刻侧翻!然后翻滚进沟底!

爸爸只能把方向右打,同时减速,想要让车慢慢滑行停住。

但右侧是几乎深不见底、布满石头的深沟。

此刻,车子倾斜超过了45度,情况绝对不妙!

爸爸拼尽全身力气,就喊出二个字“:快,挑!”弯腰从司机的位置推开右边车门,把还在睡觉的刚刚一把推到了车外,幸好那时候人还没有扎安全带的意识,不然……。

事后警察测量,吉普车沿着深沟向下斜着行驶了约十几米后,开始翻滚着,一直翻到了沟底!

这个斜坡足有139米多长!

尽管,吉普车都有四条胳膊粗的支架支撑着帆布车蓬,但是驾驶室里铁外壳以上的地方,全部已经碾压平了……。

经过与大小鹅卵石的多次碰撞,水箱、发电机、正副两个油箱,后边的备胎,全部被甩到了离车远近不同的地方……。

据说刚刚酒也醒了,在路上搭车搭不到,不停地跑了五、六公里,跑回县城局里叫人,局里发动人赶回来救爸爸,但已经晚了。

爸爸重度脑颅损伤、下肢严重损伤,经过多次治疗,最终还是脑颅损伤、下肢瘫痪。

从那时候起,粮食管理局就让爸爸带着工资在家休息,并特招妈妈进入单位,领着工资在家照顾爸爸。

爸爸救了刚刚一命。

人都说,没有爸爸的救命之恩,就没有刚刚的今天。

刚刚后来官运亨通,等他成为地区副专员(副厅级)时,他特意将原地区粮食局局长楼里一套最好的、一楼向南的房子调剂给了爸爸。

爸爸执意不去,坚持住在乡下粮站的房子里,与爷爷相伴。

已是副专员的刚刚,不知道已经第多少次坐着小车,来到粮站劝说爷爷了。

爸爸已经无法清晰地吐字说话,表达意思,刚刚便追在爷爷身后,连说带劝。

爷爷告诉他:“我们家不缺房子,也不缺朋友和亲戚,这一村子的人,都是我的亲人和朋友,爱疆在这里有人疼,有人爱,他那里也不去。”

刚刚急切地说:“城市里的医疗条件好,爱疆可以早点把病治好啊。”

爷爷叹息道:“爱疆的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治好的。刚出事时,县里把他送到了首府的人民医院,那里光医生就有一千多个,花了七八万,也没治好,现在你说就能一下治好?我不信。”

那时,粮站里早已铺设了水泥路,爷爷不理会刚刚,只在粮站的院子里踱步。

刚刚这回急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脱下象征官服的浅灰色夹克扔在地上,然后跪在了水泥路上,默默地追着爷爷走。爷爷向东走,他就向东;爷爷向西走,他就向西。

10分钟后,爷爷开始心疼刚刚了。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刚刚。

刚刚的膝盖早已血迹斑斑,脸上、胸前都挂着泪水。

见爷爷停住,刚刚放声大哭:“爹!我的爹啊!你就让我做回一个人吧!”

刚刚的鼻涕和眼泪已经流到了他的膝盖。

爷爷颤抖着手,将他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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