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望知道自己在做梦。
也许这是一场不那么常规的清醒梦。
他看到自己面前有两个人，周围的背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有一个人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东西雕刻；另一个人坐在对面托腮观察。
雕刻的人低着头，夏望看不到脸，另一个人的五官也像蒙上了雾，夏望只记得那双眼睛，明亮又特别，像一对宝石。
他们好像在谈论什么，可夏望听不到，也分辨不出口型。
他只感觉自己在不断远去，就像是偶然发现海底遗迹的潜水员，却因为氧气不足不得不上浮，看着一切在面前笼起阴影，逐渐消失。
“呼——”夏望睁眼大口喘息，就好像最后关头真的体会了一把缺氧的感觉似的。
回到现实，他才发觉梦中的异常。
当时他认为那双眼睛像宝石，却忽略了其中最为怪异之处。它不是人能拥有的眼睛。那种颜色，橙红却染上了粉，映着晶莹剔透的光。
光？梦里有光吗？
“你今天醒得很早。”殷羲的话打断了夏望的思绪。
夏望坐起回头看，发现殷羲正在床上闭眼打坐，问：“你这是什么姿势？”
“修仙呐。”殷羲连眼皮都没抬。
睡不着，体会一把修仙的感觉。虽然没有什么气感，四周更没有灵气，但面上的姿态还是得做足了。
夏望也盘腿，面向殷羲坐着，说：“我好像梦见爱神了。”
这话说的，殷羲眼皮抖了抖，睁开，不禁问：“……真的假的？”
夏望严肃点头，细说：“我在梦里看见爱神和另一个人，嗯，可能也是神，他们在说话，但我没听清。”
殷羲已经不打坐了，往夏望的方向挪了挪，提出自己的怀疑：“你怎么知道那是爱神？”
“……直觉吧。”夏望也不知道真假，“祂的眼睛很漂亮，橙色，也可能是粉色，好像有变化。我感觉，可能是爱神。”
殷羲听了，脸上的期待渐渐淡下，而是变成了更微妙的神色，道：“你的感觉可能出错了……那是梦神。”
他可以确定这是梦神的眼睛。
看夏望还在接收信息，殷羲补充：“说不定也没错，和梦神说话的，也许是爱神。”
夏望沉吟，思考：“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些？”
难道是因为最近和殷羲接触吗？所以梦到了两位神的交谈？
殷羲语调凉凉：“说明你离爱神越来越近了呗。”
夏望眼睛一亮：“祂关注我了？想打赏我了？榜一大佬有望了？”
我滴天，这是什么幸福人生！
三连问却让殷羲茫然地“啊？”了一声。
夏望没有解答，而是陷入愁苦纠结的心境：“但我现在没谈恋爱。这不是眼睁睁要错过机会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错过大奖，他会锤死自己的！只是想想都觉得不甘心！
殷羲听懂了，笑到仰躺：“哈哈哈，谈恋爱？谈恋爱！爱神居然让你谈恋爱！哈哈哈！”
怪不得前几天他说搞cp能拿钱啊，原来真的是这个意思！
“……笑什么。”
殷羲用手掌抹去眼角的泪，说：“我笑我孤陋寡闻，噗哈哈哈！”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笑，笑够了才起身看着面无表情的夏望，说：“让你谈恋爱，这是怎么想的？”
夏望指着自己，威胁问：“怎么？我脸上写了天煞孤星的命吗？”
谈一个死一个，谈两个死一双是吧？
“不不不。”殷羲摇头晃脑，津津乐道，“我觉得吧，按普遍的逆反心理，让你谈，不就是不让你谈吗？”
啊，这。
好像，大概，夏望的单身，似乎确实有这样几分道理。
但话又说回来了……
“我谈不谈是自己的事，关祂屁事。”
【爱心值-1】
“爱神是不是喜欢窥屏。”
【爱心值-1】
殷羲想办法不冒犯地打圆场：“这，神的事，怎么能叫窥屏呢？神肯定在一直关注自家使者啊，对吧？”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谈不下去……
“一直关注？”夏望觉得自己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对，肯定是一直关注，要不然怎么每次一骂完就扣钱了……但我长这么大，兢兢业业工作这么多年，竟然一点点打赏都没收过！一点都没有！工资也从来不涨！”
不想干了！真的不想干了！
“这……可能，是你比较，抗拒……吧？”
“君子论迹不论心祂不懂吗？”
天天认真干活，心里偶尔骂一骂怎么了！黑心神！难道以为我是一点负面没有的大圣人吗！
不知道是爱神突然觉得理亏还是什么，现在居然没扣钱了……
“受不了了，妈的，我真要摆烂了！”夏望平生第一回爆粗口，骂骂咧咧地爬下床，换衣服准备出门透气。
一般而言，这样说话的人往往只是说说而已。
可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夏望内心的愤怒才越发无处发泄。
此刻的他竟然感觉自己与往常看不懂操作的恋爱脑有了莫名的通感。
有些东西，好难放下……
接下来几天，夏望看似正常，实则憋了一肚子气，看得新任同桌殷羲心惊胆战。
班主任如约星期五调位，由于殷羲的转学，班内人数上升到44，这是一个双数，适合出现同桌。
他们的课桌是单人式，从前是5*9的分布，现如今大改，两两一组，单人桌并成双人桌，在班内变作左中右三大列。综合身高、成绩、视力等因素，再充分考虑同学个人意见，调位大业顺利开展。
正当殷羲斟酌“要不要调节夏望的心情？如果插手，应该怎么操作？”时，班主任在晚自习把夏望叫出去了。
回到教室的夏望开始收拾书包。
“你要请假了？”
夏望点头：“家里有事。”
殷羲有些担忧。他觉得最近夏望本来就状态不对，正是需要安静梳理内心的时候，哪能再去处理事情。
可他不能阻止，也不能跟随。
“没事。”夏望反而宽慰起殷羲，“我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你是谁我可太知道了……殷羲就差翻个白眼，摆手道：“拜拜，祝你好运。”
夏望拎着包，也摆手，从后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