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旭打量，最终停留在普通的水泥地面，忍不住放轻脚步走进来。
“还好地上没有地毯。”
要不然他还不太敢随便进来。
“有地毯就拽着你进来。”夏望让钱旭坐自己的椅子，他把平板拿起来，坐桌子上。
钱旭对夏望手里的违规电器瞄了又瞄。
“307没有人带平板吗？”夏望问。
钱旭摇头，说：“没有。”
“哦，那就是只带了手机。反正一华肯定是带了。”
钱旭没说话，但眼神分明写着五个字：你怎么知道？
夏望划拉着消息，解释道：“他很关注时政，广播站放的新闻根本不够。”
瑞安高中有自己的广播电视台，但只在本校的白板屏上播放。学校每晚八点半都会放广播站同学剪出的当天重要新闻，或是校园大事，最后固定不变的是他们自录的整活版天气预报，最后还会附赠搞笑花絮。
除此之外，中午吃饭时间，学校的喇叭也会播报精选美文、时事评论等。
钱旭没想到杜一华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暴露的。
夏望主持发言，进入正题：“班长会唱上春山吗？”
钱旭点头，说：“本来不会的，但这个星期中午一直在放。”
瑞中午休与下午第一节课之间的铃声不是正常的下课铃，而是广播站精挑细选的三首适宜歌曲，用来唤醒午睡的同学。每两星期，也就是一次休假，换一轮歌。从高一到现在，夏望还没听过重复的。
上春山作为国庆假期结束后播放的新醒觉歌，大概也是昨天提名节目里出现它的原因。
“班长就是靠谱。”夏望先吹一句，“学歌既然没问题，那我们角色怎么分配？你有想唱的部分吗？”
这问题就太为难钱旭了，比做数学压轴大题都难。
压力给到班长，他纠结，给出一句：“我都可以。”
别问了，选不出，真的选不出。你们两个选完，剩下的给我就好了，唱什么不是唱……
他真希望夏望强硬一点，直接把内容分配完多好。有时候别太民主啊！
听到回答，夏望侧身从桌上的笔筒里拿出三个纸团，说：“行。为表公平，我们抽签吧，抽到哪个就是哪个，怎么样？”
其余两人都同意，从夏望手里拿走一个纸团。
夏望打开自己手心剩下的那个，是个“白”字，笑了：“好，我就喜欢特别的！”
班里投出来的是歌舞类小品，他自然需要穿得显眼一点。
殷羲是“勋”，钱旭是“晨”。
夏望又从书架里抽出一份晚饭时打印的歌词，递给钱旭，说：“没事看着自己的部分记词，刚好最近每天中午都有音乐，之后我们再合练。至于服装，你不用担心。”
殷羲终于在钱旭进来后，说出第一句发言：“演出服我来准备。”
金主大人出手，只管放心就是。
钱旭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帮上忙，不安地问：“我能做什么？”
夏望让他放宽心：“唱歌啊，就是为了你的业务水平才请你帮忙的，我俩还希望你能拉一拉节目的档次呢！”
夏望一脸期待，问：“能来两句吗？”
钱旭绷不住了，忍不住抬稿纸挡住两人的视线。
别看了，唱不出来啊，这和当众脱裤子有什么区别！
啊不，还是有区别的。钱旭心慌。但是感觉好他吗羞耻。
“来啊来啊。”夏望像个拉客的老鸨，“只有两个听众都唱不出，在台上不就更唱不出了？”
钱旭内心否认：不，感觉……在台上的压力可能还没有现在大……
好苦，就像莪の命一样。
后悔，现在就是一个后悔。
如果时光能倒回，钱旭一定要狠狠对早上的夏望说“不”。
夏望点开下载好的伴奏，直接开始播放。此刻他的笑容在钱旭眼中多了许多本不会有的含义。
这是恶魔啊！
“现在先试一把吧，我开头，你们跟上。”
短暂的前奏过去，夏望进拍：“二月天杨柳醉春烟♪”
钱旭忘了抗拒，诧异夏望的嗓音。在他印象里，夏望一直是平和温和那一挂的角色，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急不躁，稳得像定海神针，只是偶尔感觉有一点白切黑。
直到唱起歌来他才突然对夏望的年龄有了真实的感知，这个人是同龄人。
虽然没开嗓，也没用上技巧，但正因此，这吟唱才显出本色。
夏望的声音是很清朗的，像三月的春风，像乡村的麦田，像夜晚的星空，像皎洁的月光……
恍然间，殷羲开口，惊醒了陷入比喻的钱旭，他定下心神，低头看自己的歌词，数着拍子。
咚，咚，进。
“我上春山约你来见♫我攒了一年万千思念♪”
夏望与殷羲惊喜对视一眼。
一旦开始，继续就没有那么难，钱旭很快进入状态，脸上也带着笑意。
合唱时的他们都没有放开嗓音，但也没有错词错拍。
一次简单的试探性练习，灯光下坐着的三人，充满朝气与希望的声音。
“灿烂的笑啊似今年♬似今年♪”
夏望放下板子，啪啪鼓掌，不吝夸赞：“好，有你们是我的福气啊！”
他跳下桌子，像见偶像似的，握着钱旭的手使劲摇，摇够了又转身摇殷羲，给两人都摇无语了。
“我，要再来一遍吗？”钱旭意犹未尽。
这人放开了就是不一样，三分钟前的钱旭跟不存在了似的。
夏望简直像存心不顺着钱旭，拒绝道：“明天自习课找个空教室练吧。待会就要熄灯了，还是早点洗洗睡觉。”
今晚的成果他很满意，练习贵精不贵多，效率才是第一位。
再说，他还有信息没看完呢，很忙的啦。
“……哦。”钱旭心里不舍，“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夏望都拉开门了，叮嘱，“就得趁着没熄灯快走，不然这边没人住，到时候楼道安静得吓人。”
钱旭一抖身体，站起来了，僵硬道：“那我走了，拜拜，明天见。”
该说不说，虽然他很唯物，可这和怕鬼是两码事，百年前学校这里还是块墓地呢，出鬼条件很充足。
“我送你下去。”夏望看钱旭强撑得像一戳就倒的纸老虎。
对心里恐惧的人来说，有灯没灯差别不大，主要是一个人走，自己吓自己的条件也很充足。
钱旭默默点头。有夏望陪着，他走到对面人气充足的3号楼时才冷静下来。
等夏望回到宿舍，看见的就是仰头倒薯片进嘴“咔嚓咔嚓”的殷羲。
“……你偶像包袱还挺重。”
刚才裹着睡袍矜持又高贵，现在可好，狂炫零食。
“我没有偶像包袱。”殷羲强调，“是他好感不够，无法解锁本人的新立绘。”
“玩galgame呢。”
“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galgame啊。”殷羲深沉感慨，开一盒酸奶挖着吃，“你不就是玩家吗？”
“你这么说，也没错。”夏望觉得这种形容某种意义上挺精准，“我还有CG收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