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邮电局:“服务员,买九张一百元的电话卡。”
服务员疑惑的看着他,冷若冰霜:“经理,经理,有人要买九百块钱电话卡。”
大厅里,所有人,全部盯着他,好像看见通缉犯。
县城工薪阶层的平均收入不超过两百。一个毛头小伙买九百块钱电话卡?
经理锐利的眼睛盯着他,手里似乎握了一把枪:“住哪里的?你叫什么名字,工作单位?爸爸叫什么名字?工作单位?妈妈什么名字,工作单位?小文,拿纸笔。”
“不用,自己有!”抽出华南农业大学抬头的信纸,龙飞凤舞。
经理顿时和颜悦色,服务员惊讶羡慕兼有点意思。
“这位同学,对不起,只有六张。”
“好的。全要。”
先买六百也可以。不够再买。够用就买几条烟给老爸。
至于老妈,买什么呢?买衣服?不妥,老妈断然不肯亲至。
唉,到时再说。
走进院子,果然铁将军把门。
邻居说老妈在操场上拔河比赛。
走上操场,看见老妈拔完河正在和一群老师聊天。
一位老师眼尖:“罗老师,你的宝贝儿子回来了!”
四目相对,他笑笑。老妈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几十年后,他还记得那立刻红的双眼。
她抹抹眼泪,走过来,没有说话。
母子俩沉默走进院子,她打开锁。
他立即说:“妈,饿。”
“煮面给你吃!”转身向厨房走去。
开门,提行李,走进房间,拉开书箱,藏好卡,钱,粉色的包还有绷带。
把收录机的插头插进插座,放进一片磁带,猛士的士高的强劲旋律摇滚起来。
自己的房间没有一点改变,和离家时一样。
“武,好了,出来吃。”
热气腾腾的汤面上卧一个焦黄荷包蛋。
熟悉的味道:“好吃,真好吃,半年没吃,真想。”
她的眼泪流下来,用手抹去。
吃完,收拾碗筷到厨房,把中午遗留的碗筷一起洗干净。
鸡窝边的水缸里,水干净见泥,泥上面露出十几个泥鳅的脑袋。
嗨,小泥鳅还活着。
铲一点新鲜鸡粪扔进去,泥鳅都钻出来抢,一缸水很快混浊。
拿起铁铲,开始清理鸡粪鸽粪。
满头大汗,终于搞干净。
下课铃响,放学。
一会儿妹妹背着书包,甩着马尾辫走进来:“咦,老哥,回来啦!”
拿出唐买的饼干糖果,她开心的吃起来。
“不要多吃,要吃饭了。”妈妈端着一盘清蒸鱼进来。
“好,就吃一点。”
“我来抬,你不用动手。”
走进厨房,一手一盘菜,两手腕中间再夹盆饭。
一鱼一排骨一青菜,三个人吃。
还是山区穷地方的肉好吃。
大城市,污染严重,水质差,凡是穷地方有的食材都比不上。
妈妈一贯严格要求餐桌礼仪,没有特殊情况,吃饭不说话。
默默吃完饭:“你们别动,我来。”
“叫你向哥哥学习,你看,多主动。”
“谁叫他半年不回家收拾碗筷。”
“等你有本事考出去也不要干活。”
“考就考。”
母女俩辩论还没结束,耀武已经把桌子收拾干净,碗筷洗好。
晚上坐在妈妈床边看电视,详细解答她的所有疑惑。
到后来,又是长篇大论早恋的危害以及禁止早恋的意义。
频频点头,意志坚定的赞同,借题发挥了听后感。
她表示满意,心放了一半。
烧一壶开水,再加上煤灶热水洞里的热水,倒进大水桶,用冷水调到合适温度。
坐在小板凳上,把毛巾浸透热水,往头顶,两肩擦拭,水顺着皮肤流下。
这就是小县城的冲凉。
虽然简单,可是水金贵。
来自于东边山坳的一个大水库,水厂沉淀后就可饮用,全是矿泉水。
洗澡两大桶矿泉水,在广州要多少钱?一般万元户都肉痛。
老妈已经上床睡觉。
躲进被窝,换好绷带,伤口恢复不错,看来不用再换。
天刚明,顺手扔掉绷带,走到坡顶,两棵大桉树只剩光秃秃的枝条。
广州已是早春,这里还是寒冬,操场空无一人。
跑着跑着,嘴边呼出的白气突然提醒他,已回到家乡。
眼眶一点点湿起来,在这养育他近二十年的土地上。
一个上午都在擦玻璃和窗框,房间,客厅,厨房。
先用湿布再用报纸,保证苍蝇站上去会摔跤。
妈妈负责整个学校报纸刊物信件的收发,无主报纸多得很。
中午吃完饭,打声招呼上街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惊喜雀跃。
“以为晚上才打来呢!这么快就想我啦!”
“是,我的错。不应该,要检讨。”
“什么?出什么事啦?有人来提亲啦?姑娘美貌大方家底雄厚爸爸是书记妈妈是院长?”
“没有。我不应该爱上你,实在忍不住打电话给你,让你吓一跳。”
“坏死了你。我也不该爱上你。爱上你浪费电话费,浪费全国劳动人民的生产力。”
两人哈哈大笑,陆陆续续聊了一个钟。
“晚上还打电话不?”
“打。”
“别太迟,整栋宿舍楼都没啥人了,静悄悄的!”
“好的。再见。”
下午继续打扫卫生。
到处都是旧报纸旧书籍,整理起来相当麻烦。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唐说个坏蛋送一朵玫瑰给诗,被诗当场扔脚下碾碎。
那个家伙一开口就是器官描述,肯定不是学校相关人员。
“他挥手想打我们,保安来了。我告诉他有种等开学来,我男朋友不卸你一只胳膊,小偷就白抓。”
“好,女巾帼。你告诉他,别被吴必和遇见,否则小命难保。”
两人嘻嘻哈哈的聊了半个小时。
电话语音提示,余额一分钟后用尽。
“你的卡多少钱?”
“一百。”
“今天用了一百?”
“是的。”
“那不是不够钱用?”
“不会,可以赚钱。”
“早知道把存折给你用。唉呀,失策,失策。”
“家附近有没有电话可以用,我打给你。”
“以后去外公外婆家,你可以打过去。”
“好的!你,”
电话断了。
这种速度,一天可以至少打掉两百元。邮电局领导非上门调查是不是卡贩子不可。
在街上闲逛一会,除了录像院人满为患,其他都冷冷清清。
更可怜的是电影院,倒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