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时间怎么做功？”
刘顿百思不解。时间这种东西，摸不到，又看不着。对这样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怎么做功？
“对时间做功，对这片空间的时间停滞，那不就是熵停嘛。”卡捷琳娜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她能抓住时间似的。
“我把落叶粘回到树上，是对落叶做了功；我把风卷起的灰尘，一颗一颗细心地放到原来的位置，是对灰尘做了功；可是墓碑越来越旧，我再保养也不算对墓碑做功。而这一切，只是时间停止，是最为合理的解释。如果让这个空间的时间停止，那么确实是熵停。”
刘顿着急地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试图理清自己的思路。
“对，我目前对这种能力的理解也是如此。牛顿第一定律说，没有外力影响物体会做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那么把时间想象成这样的物体，没有外力干预，是不是也会做向前做匀速直线运动呢？而对时间这个物体稍微逆向做功，就能让它静止，这样，就能实现熵停。”
“所以子弹打不穿，是因为戴着这枚腕表的你，所处的时空是停滞的，所以实现了熵停，所以子弹也无法运动。”刘顿补充道。
“我感觉，你和我的儿子，亚历山大一样聪明。”卡捷琳娜看着刘顿，像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样。
“可是，你是如何用火焰在总统府卫生间炸了那么大一个洞？这和熵也有关系？”刘顿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这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热力学第二定律的应用。我想象了用熵力，包裹住了厕所门，然后给它设定了强烈的熵减，所以能量就从周围向那扇门汇聚，加热得太快，所以爆炸了。”
“怪不得我看有一整面墙都是冰。”
“不错。熵增是能量从高位流向低位，而熵减是能量从低位流向高位，有一种赢者通吃的即视感。”卡捷琳娜甚至用手还做了一个向上的姿势。
刘顿扭头望向了摆放在亚历山大墓前的那颗子弹。
“那这颗子弹为什么会重新回到护卫的枪里，又如何自己又飞出来射杀了扎卡耶夫总统呢？这个似乎和能量高低和时间停止没什么关系吧？”
“可能，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爱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明白。当时，看着扎卡耶夫，我只想着复仇。所以我想象着用熵力，把那枚子弹包裹住，形成一个熵减的时空。那么这枚子弹，会因为时间的逆流，而形成’果-因’逻辑。这枚子弹射到了我的胸前，是‘结果’，而结果是既定的，那么只要为这个结果找一个‘因为’就好了，所以这个新的‘因为’就是，因为这颗子弹射向了扎卡耶夫后，顺着地飞到了我的胸前。这样结果既定，但是我把‘因为’变了一下。”卡捷琳娜说到这里时，眼睛又开始泛光。
“所以这是熵减带来的逻辑上的变化？对时间这个物体做功，逆向的力大一点，时间就会回流，逻辑也会回流？”此时此刻，刘顿也顾不得再安慰眼里泛泪光的卡捷琳娜，只是对这样新鲜的事物充满着好奇。
“是的。这就是熵力。熵力能够让佩戴者熵停，能够让目标物熵减，所以我说，形容这种力量，最贴切的就是熵。”
“熵力，是能控制时间停止和回流的力量，那应该叫做‘时间之力’吧！您大可以用这样的力量再复活您的儿子和丈夫嘛。”面对这样一种新奇的概念，刘顿的思维一时间放飞了自我。
本就眼睛泛着光的卡捷琳娜，在听到自己的儿子和丈夫之死时，眼眶一热，又流下了眼泪。
刘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没关系。熵力并不能控制时间，所以它并不是真正的时间回流，所以自然是无法复活死去的人。只能说，它看起来像是时间暂停。我们再用小方块举例，现在你把事物的发展想象成一个放在一个匀速前进的传送带上的小方块，这个匀速前进的传送带，就是我们一直向前的时间，而当你对这个小方块施加逆向的力，这个小方块在这个匀速前进的传送带上不动了，看起来像时间暂停，如果再用力推这个小方块，它就会后退，看起来就像时光倒流。更确切地说，熵力不是对时间做功，而是对事物的发展做功。为了实现熵停，形成了时间停滞的表象；为了实现熵减，形成了时间回流的表象。但是它下面的传送带，是一直向前的，而时间，也是一直向前流动的。”卡捷琳娜耐着性子解释道。
虽然刚刚这些话刘顿听得云里雾里，但是满足了好奇心后，他突然有些隐隐的担忧。对于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而且还拥有这样能力的人，为什么要一五一十地将这种话向他详细地解释呢？
“难道是因为我送了她来安宁陵园，所以她感激我？才对我坦白这些？但是我目睹了她杀死了总统，又知道了她的秘密，我今天还能走出这里吗？”想到这里，刘顿不禁打了个冷颤。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保证，我不会对外说你和我的谈话内容，我也不会说出我今天看到的。我对天发誓，如果我说出去，我就不得好—”
刘顿本想说“不得好死”，可惜他的英语卡壳了，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
“要是我对外说出去，我就被炸弹炸死，被子弹打死。”刘顿说得非常坚定。
卡捷琳娜扑哧笑出了声。
“你这么年轻，不要这样咒自己”
“您告诉我关于您的秘密，我会严格保密，不会落入他人之耳。我求您，求您能放了我。我不会对外讲总统是您杀的。哦对，我也十分理解，扎卡耶夫罪有应得，谁让他为了一己私利挑起战争，就是他活该。我十分理解您的动机。”
卡捷琳娜背起了手，低着头来回挪步。
“我明白了，你是怕我觉得你知道的太多，然后杀你灭口。”卡捷琳娜又是一阵笑声。
刘顿无言以对。看到卡捷琳娜如此放松的笑容，刘顿明白可能刚刚自己确实是多想了。
“我的秘密除了第十代牧羊人以外，还没有别人知道。今天能把压抑这么久的秘密讲出来，也并不只是给你听，是为了给安德烈和亚历山大听。你也看到了，我今天所做的这一切，导致整个莫斯柯陷入了动荡和混乱。”
刘顿静静地听着。
“我希望如果安德烈和亚历山大在天堂能听到我的陈述，他们会原谅我的复仇。我知道，安德烈不是那种希望我去复仇的人。”
刘顿听着竟然有些触动。他不知道这种为了挚爱复仇是什么体验。但是他想象了一下，如果他身处此景，或许也会走上和卡捷琳娜相同的道路。
“你还年轻，看起来和亚历山大一样大。可不要被炸弹啊，子弹啊随随便便地杀死。我也不需要你的发誓。”此时此刻，卡捷琳娜把对亚历山大的爱，都投射到了她眼前这位中国小伙子的身上。
现在，天空如同一块深邃的绒布，铺站在无垠的宇宙之中，星星点点，仿佛是远古的灯塔。树影婆娑，枝叶间漏下的月光斑驳陆离，为这幽暗的安宁陵园铺了一层银色的地毯。
“是时候动身了，谢谢你今天陪了我这么久。”卡捷琳娜朝着刘顿点了一下头。
刘顿来不及感念终于完事，现在他开始忧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的局势肯定乱成一团，从安宁陵园脱身之后，接下来该如何从俄联邦这个乱局里脱身，是个问题。
两人刚刚走了两步，突然，一颗火箭弹朝着他俩径直飞来，速度过快，快到刘顿来不及反应。
爆炸的瞬间，火光冲天而起，炽热的火焰与浓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碎片四溅，光芒四射，整个场景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所撕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有人要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