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烟雨楼的刘锡，手中还持有一封信笺。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手里拿的那封书信，正是韩韬赠予的春秋书院举荐信。
有这信笺在手，他连学费和住宿伙食费都不需要交，便能直接进入书院。
不过刘锡不准备马上前去府城入学。
没必要急于一时。
从此刻起，这座县城内的情势已然调转了。
或许普通百姓不会了解都发生了什么，但稍微有些人脉渠道的中上层家族必定会有动作。
如此绝佳机会，刘锡自然不会错过。
总要给那些大户一个表明态度的机会。
虽说在父亲的影响下，他也有心秉持正道，但还不至于太过迂腐，该拿的好处实没必要拒之门外。
眼下自家余粮不多，纵然入学不用学费，但府城消费不比县城，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反正那些乡绅腰缠万贯，人情往来也算双赢，好让那些家伙放心。
至于许家，接下来遭到打压也是必然。
借着新任司马的事，许家这两天到处上蹿下跳，周家能没怨气？
他们往衙门里安插人手，县令真就无动于衷？
眼下许家视为依仗的“靠山”没了，加上原本就有的利益冲突，受其反噬也是早晚的事。
等过上几个月，县里的纠葛尘埃落定，再去书院也来得及。
刘锡自信有了“过目不忘”的能力，至少乡试难不倒他。
当然，他也不会太过膨胀，小瞧天下英雄，肯定要去突击一下增加胜算。
不止自己，跟随韩韬一起来到江州的那名白衣青年，也会在春秋书院入学，参加本届科举。
在刚刚的交流中，他也知道了这个年轻人的大概身份。
姓名江离，表字子逸，似乎是从东宫太子府出来的人物。
仅凭此人的说话气度，便能看出其家世出身非比寻常，很可能是某位皇亲国戚。
但其言行处事毫无一丝纨绔习气，总是恰到好处，令人如沐春风。
临分别的时候，对方还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优先把家里俗事处理妥当是对的，读书本就重在积累，不该忙于一朝一夕。等彦昌来了书院，我一定在江州府最好的酒楼，大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
无论这话出自真心还是虚情假意，言语态度尽皆表现得无可挑剔。
至少听在刘锡耳中，心中确实非常舒服。
这种交际手腕，他自认远远不如，对方未来身处官场绝对是如鱼得水。
不过刘锡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以韩韬的身份，不该跟太子一系走的太近才是，不知是否还有其他隐情。
“大概福祸相依吧……”
好在京城路远，无论是朝堂上的党派之争，还是皇位更迭，暂时都与他关系不大。
相比之下，还不如“三圣母”、“二郎神”等神话人物带给他的威慑力强。
时至今日，刘锡基本也认命了。
八成自己真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刘彦昌”，劈山救母佳话里的可怜背景板。
既然如此，那就得早做准备。
如今自己坐拥着青丘的广袤资源，还有不同寻常的天赋在身，正该勇猛精进，不可怨天尤人。
就连“白猿”都能在世间留下传承，说不得有朝一日，自己同样也能找到真正串联两界的方法，而非单纯的依靠灵魂反馈获得一些特殊能力。
做个棋子没有什么，他不觉得这是件可悲可耻的事。
俯首待毙，心甘情愿去做个毫无利用价值的棋子那才可悲。
一枚无用的废棋，最佳的用途便是“兑子”。
就算真的要做棋子，那他起码也得像刘沉香一般，做到车马炮这种不会被人轻易丢弃的程度才行……
迈出烟雨楼的一刻，初春寒风吹过，刘锡不禁轻轻打了个激灵。
虽然有“神清智明”的能力，但他毕竟道行尚浅，加上这辈子至今还没怎么喝过酒，也有了点微醺的感觉。
心中暗道，估计沈清泉已经在家里等急了。
正这样想着，忽然有只手臂从旁边伸来，挽在了他的臂弯上。
刘锡一愣，回头看去，就见沈清泉正眨动着清亮的双眸望着他。
“你怎么来了？”
“出去这么久不见人影，我当然得来看看怎么回事。”沈清泉皱皱鼻子，埋怨道：“刚刚楼上那两个人是谁？你怎么还喝上酒了？”
临近中午刘锡离开家门的时候，告诉她说用不了太久就回来，结果半个时辰都不见人影，沈清泉便有些着急。
又想到如今县里的情况，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对那些事情也不太明白，心中担心，索性就直接出来寻找刘锡。
后来从旁人口中得知，烟雨楼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端，主人公正是刘锡和许宁等人。
当时顾不得细问便直接赶来了烟雨楼。
一上二楼，就看到坐在角落饮酒的老少三人。
不过沈清泉见他无事，也就没再做声打扰，独自下楼默默等待。
“我们边走边说。”刘锡笑道，“今天还真是走了大运。”
“发生什么事了？”
见他神色喜悦，沈清泉也放下心来，脸上浮现出些许好奇。
“还记得你早上跟我说过的那位京城新来的司马大人吗？”
“记得啊。”
“刚刚与我喝酒的那位老者，便是即将前去赴任的江州司马韩韬。”
“……”沈清泉樱唇微张，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真的，我也很吃惊，此事未免太巧了些……”
说着，刘锡便把先前烟雨楼中发生的一切经过全部说给了她。
听完之后，沈清泉依旧感到不可思议。
这时，她瞥见刘锡手中的信笺，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先生给我的春秋书院举荐信，有了这东西，我就可以在春秋书院入学听讲了，而且不用花钱。”
“……”沈清泉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是何种心情。
但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现在距离秋闱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春秋书院位于府城，那个地方住宿昂贵，自己总不能一起跟着过去。
这么多年来，两人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恭喜你啊，距离当官又进了一步。”
“应该是恭喜我们才对。官学可不是私学能比的，这下子中举的把握又多了几分，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嗯。”
“不过我不准备现在就去。”
“啊？”
“你连饭都不会做，我要是走了，你不得饿死在家里？”
“臭小子，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她抬起手臂拍了刘锡一巴掌，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