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家伙,油盐不进是吧!”
见刘锡在说完那句话后,便径自站起身来,没了理会她的意思。
沈清泉顿时气急地拍拍桌子,“喂,懂不懂尊重长辈啊!”
“……”
刘锡的目光扫过客厅,滞留在挂在墙壁的横刀上面,忽然有点手痒。
这是衙门捕快的统一佩刀,家里除了这把刀外,其实还藏有一柄宝剑,是沈清泉那个不知所踪的老爹和家传武学一起留给她的东西。
“今年秋闱,等我考个举人回来给你瞧瞧。到时候再想办法捞上点钱,咱们去府城换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住住,让你好好威风一下。嗯,还得雇上几个佣人,也省的我来伺候你。”
“嘁,净会吹牛。”
“不信拉倒,咱们到时候走着瞧。”
刘锡也不在意,伸手向墙上的横刀摸去。
原本他确实没打算参加这届乡试,之前也和沈清泉说过自己的想法。
科举倒是不存在必须一次通过的说法,甚至多次不中的话,还能得到恩科的机会。
可问题在于,每次参加考试的潜在花销很大,容不得刘锡大意。
这里的花销并非是指通往府城的路费或是报名费之类的东西,而是参加乡试前,他准备找个书院进修。
他本来对于乡试并不是很有信心。
每次乡试,江州府都有上万考生前去应考,但最终能登上桂榜者却也不过寥寥百人。
要知道,有资格参加乡试之人,至少得了秀才身份,都有些学问在身上,没有谁甘当炮灰。
若是再能通过乡试荣登桂榜,即便未曾出仕,也算得了半个官身,可与县令平起平坐,远非后世那些普通大学生所能相比。
何止“上岸”,简直堪称一步登天,自此跨入了统治阶层的一角。
有此好处,难度大些也是正常。
刘锡原本的打算,便是等学识基础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花点钱去私学进修,当个考前冲刺班补习一下。
每年科考的内容方向各有侧重,书院中的名师对于科举一道都很有研究,做些针对性的预测总比自己瞎猜强上很多。
即便能因此提升一成的中举概率也是好的。
甚至连书院的选择,他都提前做过功课。
当世书院共分两种。
那些由世家大族出资创办的私立书院被称作私学,而由官府开立统一管理的是为官学。
如果可以的话,自是进入官学最佳。
以江州境内最好的官办书院春秋书院为例,山长以前就是翰林院编修,致仕以后才来到书院教书育人,纵然现在人已不在官场,留下的影响力却不可小觑。
若能得他提点几句,甚至提前进入圈层的话,不止科举,就连今后仕途都能顺遂许多。
可惜这等级别的渠道刘锡根本不做指望。
想在春秋学院读书,光有钱财是绝对不够的,还必须得有人推荐。
哪怕昭武县的张县令,在那地方也说不上几句话。
相比起来想进私学就简单不少,只要有参加科考的底子,又舍得花钱,就能进得去。
但钱要花在刀刃上。
考前冲刺终究只是小道,起码得把基础打牢,否则去了也只是陪跑而已。
刘锡家里确实小有薄财,光那些书籍就值不少银两,但还称不上是富贵人家。只出不进,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至于沈清泉那个捕快差事,根本没有多少工银,只不过大小算是个吏,在县里能有点权力,可以摆平不少小麻烦。
正是得益于此,加上父亲曾留下的少许人脉关系,才让刘家这些年里虽然遭人觊觎,也能勉强保持安稳。
可人情迟早有用尽的时候,眼下沈清泉不就开始碰钉子了吗?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张大人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好的捕头,怎么说撤就撤。”
刘锡一边摘下刀来,一边沉声问道。
沈清泉神色怪异地扫了他的动作一眼,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只是有点奇怪,过去刘锡可向来看不上这些“粗鄙武艺”,对兵器之类的更是碰也不碰。
菜刀除外。
“你还记得许宁那家伙吗?”
刘锡眉头一皱,“当然记得,他去骚扰你了?”
小姨口中的许宁,是昭武县数一数二的豪族许家的公子,一直对身姿相貌出类拔萃的村花沈清泉心怀觊觎。
以前父母在世的时候,许家就曾来提过亲。
这个时代,女子十五六岁成亲出嫁是很常见的情况,十岁左右定亲的案例也比比皆是。
不过刘家自然不会同意,当时就给他回绝了。
但到了后来,那家伙却始终不肯死心,仗着家族在县里有点人脉关系,总是想尽办法往上贴。
即便刘父任职一县主簿,也拿他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眼不见为净。
直至刘锡父母过世,京城沈家来人吊唁,那边才算消停了些。
现在怎么又开始闹腾起来了?
“那倒没有。”沈清泉摇摇头,“不过许家找理由往衙门里塞了几个人,其中一个顶了我的捕头位置。姐姐可不想受这个气,索性直接告假了。”
“许家能影响到张大人的决定?”
“许家当然没那个能力,但新来的江州司马快上任了,据说许家跟那位韩司马有点姻亲关系。”
刘锡闻言一惊,“真的假的,他们能跟江州司马扯上关系?”
一州司马,放在整个大齐算不上大官。
而且这个官位通常都是虚职,手里没多少实权。
但放眼昭武县这种小地方,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放心,问题不大。”沈清泉摆了摆手,“听县令说,那位本是朝中清流一派的代表人物,不知怎么惹怒了当今天子,才被发配来了江州,估计待不了太长时间。”
说到这里,她轻嗤一声,“姓许的也就这点能耐,大不了我辞了捕快不做,他还能拿我怎样?”
“嗯?新任司马不是升迁上来的吗……”刘锡眉梢一挑,手指摩挲着掌中刀鞘思忖道:“如果这样看的话,大概确实没什么事。”
“怎么说?”沈清泉双眸异彩闪动,看了过去。
她最喜欢的便是看刘锡分析陈词,严明利害时的认真模样。
不过比起以前,这小子身上似乎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