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加乞丐,足有百人。
其中虽然很多老弱妇孺,但青壮也有二十左右。
吃了病,喝了雪,便有力气。
此刻跟着管亥,居然有些浩浩荡荡的气势。
其中机灵的,更是各自拿着棍子,昂首挺胸。
“俺们可是朱虚县管家的奴仆。”
......
左三乡那边为首的是名身形敦实的男子,手中拿着大棒。
从服饰上可以看出,此人便是左三乡亭长。
只不过,亭长此刻眼睛有点发直,脸色更是通红。
张嘴后:“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有吐出第二个字。
见状,旁边一人忍不住开口道:“某是临朐县的游缴,你是何人,来这里做什么?”
“游缴?”
管亥昂起头,神色倨傲。
游缴,隶属于县尉,职责上是追捕盗贼,巡查县乡,维护治安。
看似和亭长高度重合,但实则差别很大。
亭长有辖区,一般不能跨亭管理。
游缴没有辖区,职责上更重巡查。
如果有贼寇跨亭的话,多由游缴出面,联合亭长缉拿。
和后世县衙里的捕头有点像。
两者虽然互不隶属,但游缴兼有监察亭长的职责。
此人便是巡查到了左三乡,因为大雪和本地乡绅的热情,便小住了几天。
是以主动出面,眼见对方不做回答,他抓向刀柄。
这时,旁边一名老者客气道:“尊驾哪里人,来某左三乡何事?”
管亥这才拱了拱手,道:“我是朱虚县管家人,来这里自然要采买奴仆。”
游缴神色狐疑,厉声喝道:“管家人,管家人多了去,你是哪一门的?”
管家人?
那亭长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当即上前一步,满脸堆笑的问道:“原来是管家人啊。
你不在朱虚县买,怎么来俺们临朐县来了?”
管亥瞥了亭长一眼,傲然道:“朱虚县世家大族太多,只能来临朐县这等小地方。”
“那是,那是。”
这话一出,亭长的笑容更盛。
没办法,管亥说的是实话。
朱虚县的大族邴氏、管氏不仅是一郡之望,就是在整个青州中,那也是排名上游。
而齐国的大族,抛却齐王本身,只有一个左氏稍微大些。
但左氏的势力,根本出不了齐国。
拉到朱虚县,也就和帮管氏打杂的豪强炅氏一个量级。
见亭长几乎成了哈巴狗,原先发问的老者再次开口,他拱了拱手,道:“
某是左三乡的啬夫。
管管事要采买奴仆,入乡中购置便可。
这些流民是在左三乡的境内,便是施粥接济,那也是我们左三乡的事情。”
流民在地主豪绅的眼中,便是免费的资源。
这些流民他们养了两个月,忽然有人来要带走,他们自然不愿意。
“流民,如今黄巾蛾贼已平,海内安定,哪里来的流民?
莫不是临朐县令治理不当,还是你们左三乡的啬夫侵吞民田,导致流民于野。”
管亥来自于后世,智谋可能一般,但戴帽子的能力绝对不比古人差。
闻言,老者一怔,却是不敢再说什么。
左三乡的啬夫,类似后世乡长的角色。
主责是户口、税赋,也负责裁决乡中的纠纷,但裁决要受乡中三老的掣肘。
“没有流民,那你后面是什么?
他们说不定是朱虚县跑过来的流民,和某等左三乡又有什么干系。”
人群中,一个胖乎乎的乡绅着急的开口道。
他嘴巴上两撇焦黄色的胡须,身上穿着厚厚的狐皮裘衣。
就像是一只肥硕的大老鼠。
管亥忍不住嗤笑,随即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他们就是从朱虚县跑过来的。
但他们不是流民,而是我管家的奴仆。
喏,这些手印便是佐证。”
说着扯出白布,随便亮了一下,便又装回怀中。
“你,你!”
胖乡绅圆瞪着眼,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管家人,居然这么无耻。
那血手印血迹还没干,明明是刚按上去的。
管亥鼻孔向着众人,气势强横,神情笃定。
他似是吃定了众人。
纵然大家纵然明知道他是来抢人,也不敢直接撕破脸。
......
但在几人的暗示下,游缴又站了出来。
毕竟,这些乡绅都是本地人,真开罪了管家,吃不了兜着走。
而他不是本地人,当下上前三步:“流民还是奴仆的事情,暂且不说。
但你在临朐县杀了五个人。
即便是管家人,也要随我去城中,由县令县尉裁定判罚。”
流民的事情说不过管亥,他改口谈起命案。
只要押着管亥去县城,这些流民他自然带不走。
至于县令县尉怎么判定,游缴自然管不到。
说不定到时候直接放了,还能卖管家一个好。
游缴心中打的好主意。
管亥当然跟对方走,他下巴冲着那人,冷道:“你是临朐县的游缴吧。
我正要报案呢。”
“报案?”
游缴顿时愣住。
“正是,我自来找奴仆,却不料哪里蹿出几个人就要杀我。
若不是我宾客身手强健,怕是要死于此处。
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你们说的流民?
还是隐藏此处的蛾贼?
哼,我还要和说道说道,你这个游缴做的不怎么样啊”
“这,这,......”
游缴登时也熄了火。
这几人是蛾贼,还是流民,那要看上面怎么判。
看管家脸面,还是护他这个没有背景的游缴,用脚趾头也知道县令怎么判。
管亥瞥了他一眼,靠近对方道:“管贡一门。”
随即一个跨步从游缴身边走过,厉声喝道:“我要带奴仆们回朱虚县,你们是要当我的路么?”
其他人还没有动作,亭长第一个撤开了身。
他隐约听到了管贡两个字。
管贡是朱虚县的县尉,又在管氏宗家的门内。
无论哪一个身份,都是小小亭长需要抬头仰望的。
门内的意思是五服之内。
不出五服,都是一门。
啬夫还有些不甘,忙堆着笑脸,道:“那个,管爷,这天色已晚。
蛾贼多有出没,可是危险的很。
不若在左三乡歇息一夜,明日再回去。
某等也好招待一番。”
“不必。!”
大局已定,管亥抬起头昂然前行。
左三乡的众人虽然心中不甘,却也不敢阻挡。
更何况游缴和亭长都服了软。
看着管亥等人离去,胖乡绅不甘的说道:“管家人怎么了,管家人就能明抢么?”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
却是亭长动手,他下手极狠。
“你......”
胖乡绅的脸更胖了,圆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
“诸位,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这时,游缴忽然拱了拱手,大步离去。
见游缴这幅做派,啬夫的眉头深深皱起。
这时亭长在他身边小声道:“刚听说好像是管贡的门内族人。”
啬夫一个激灵,连忙带人赶了上去:“管爷,你慢点慢点。
这么多人,路不好走,路不好走,某再让人送几辆牛车来。”
见状,几名乡绅无语道:“管家人,明抢不说,还要我们搭牛和车?”
胖乡绅冷冷一笑,眼神中尽是怨毒之色:“管家人,那也要是活着的管家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