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头苍蝇,学名红头丽蝇(CalliphoravicinaRobineall),属昆虫纲双翅目芒角亚目丽蝇科。
它们的特征是具有金绿色金属光泽的外壳,眼睛为红色,眼眶周围有一圈银边,以其灵敏的嗅觉而闻名,能够远距离嗅出动物尸体腐烂的气味,并迅速赶往尸体产卵。
这种苍蝇与大头金蝇、丝光绿蝇、绯颜裸金蝇、厚环黑蝇等品类一样,都属于嗜尸性苍蝇的一种。
小东西嗡嗡嗡地四处乱飞、传播病菌,听得人心烦意乱,属于是人见人厌、恨不得立马一巴掌拍死那种。
但在此时的陈逸看来,却觉得无比亲切。
“请邱大哥下令,再召十名兄弟上岸”,陈逸转头说道。此时的他在官面上仍旧是邱田的下属,要做什么事,还是得知会上官一声。
邱田见他已然胸有成竹,便嘿嘿一笑,侧头对身旁的校尉低语了两句,让手下回到大船,拉人过来。
片刻之后,十五名锦衣校尉站在了村民面前。
“军……军爷,军爷是要作甚?”老汉吓到了,声音有些发抖,那膝盖眼看着有些支棱不住,一副马上就要跪下的样子。
“不做什么,不要怕”,陈逸上前几步,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你们村里有多少人?”
“一……一共不到百人,共计九十九人。”
“有多少户?”
“共二十三户。”
“你是里长?”
老汉一听再也扛不住了,当即就跪下砰砰磕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草民扰了军爷的雅兴,罪该万死!”
大明开国皇帝老朱曾颁布过《教民榜文》(特别刑事法规),规定村中设里长一职,除平日务农外,还要兼任调查户口、课置农桑、催纳赋税、检查非法。
这一条“检查非法”,便是大明“里老解纷”的来源,说白了就是基层司法自治。
老朱的初衷是好的,节约司法资源嘛。陈逸穿越前的年代,海峡那边都还保有里长这村级领导的职务,算是存续传统了。
但问题是,现在不是新朝初立、吏治清明的时代,政治动荡、经济困顿、文化衰落、法制腐败,“里老解纷”制度很多时候,就跟催纳赋税一样,里长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说起来有点“安全责任承包到村”的意味。
任何初衷很好的制度,一旦到了不分青红皂白的问责制,就跟村民交不出税粮就由里长承担一样,最后倒霉的,往往就是那些最为弱小、最没有权力的人。
这年头连县衙的衙役都是原告被告两头吃,很多时候都是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处理刑案,现在这帮挎着刀片子的大兵……你能指望他们讲理?轻则掏银子消灾,重则……随便找个人说是凶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老汉吓得浑身筛糠,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看得陈逸莫名其妙。
我不是来当青天大老爷的吗?你在怕个什么劲?
只能说一个社会阶层,有一个社会阶层的生存哲学。老汉和其他村民现在想的,就是求这帮管闲事的军爷赶紧走。走了在村里关起门来处理都行。
陈逸理解不了,但也不打算理解。反正自己来都来了,心中也已有破案定计,便对着老汉继续问道:“这个村子,有通往外面的陆路吗?”
老汉万般无奈,还是只得回答道:“没有。村后本有一条山路,但上月夏天暴雨,催断了大树,泥土也垮塌了不少,现在走路出不去了,只能坐舢板往隔壁乡县。”
出不去,进不来,陈逸满意地点点头:“那村中饮食,都是各家自行劈柴割草、生火做饭吗?”
老汉不明白为什么有此一问,这完全就是句废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陈逸双掌一排:“尸体暂且留在此处,你带人回去,将村民全部带来!”
“啊?军爷,这……是何意?”
“不仅要带人来,家中的菜刀、镰刀,或是有其他刀具的,统统带来!隐匿不带的,做凶犯论处!”
老汉此时已然六神无主,再磕了个头,便颤巍巍地拾起锄头,招呼着村民往回走去。
“你叫王二狗是吧?”陈逸看向牛娟儿的情郎:“你也跟他们回去,将自家的刀子拿出来。”
“是,是!”王二狗正怔怔地跪在地上看着娟儿的尸首,一听问话,才忙不迭地回道:“草民这就去拿!”
一会儿时间,岸边的人便走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十几名锦衣卫还留在原处。
陈逸现在是相当手痒,想去查验一下牛娟儿的伤势。但这里不比蕲州,到时候落个侮辱尸体的罪名就亏大了,所以低头看了好几眼,愣是忍住了没动手。
丁崇祥这时过来问道:“陈总旗的意思,是认为凶手就在村中,想让他们把刀具拿出来,辨认是否是凶器?”
陈逸点点头:“是的。”
“请恕鄙人直言”,丁崇祥虽然官职颇高,但言辞还是非常谦虚:“但若是凶手拒不拿出,反而藏起来,或者是干脆就将凶器扔掉,那又怎么办?”
“扔掉是不可能的”,陈逸笑道:“一把铁刀,对于一户农人来说可不便宜。丁副千户看看这村子,穷得叮当响的模样,哪里会有人舍得扔掉?”
“至于丁副千户所说,凶手将凶器藏起来……”他沉吟片刻说道:“确实是有这种可能。但我觉得凶手不会这样做。”
“哦?这是为何?”丁崇祥一下子来了兴趣,但表情分明透着不信。
“我问了那老汉,村中一共才九十九人,二十三户。刚才那追砍王二狗的,已有二三十之数。也就是说村中的壮年男性基本上都出来了。我一一看过那些村民的神色,或愤怒、或伤心、或激动,却无一人目光游移、惊惧怨毒。”
“什么?”丁崇祥一惊:“方才就问了那几句话,几十人的神色你都一一看过了?”
“嗨,职业习惯,职业习惯而已。”
周围的锦衣校尉,还有邱田百户,对陈逸的这番操作已经是见怪不怪,但对于一个刚认识的人来说,还是“稍微”有些惊讶。
陈逸摸了摸下巴,继续解释道:“如果神色自若,那便有两种可能。”
“其一,凶手刚才没来,还躲在村子里面。这就太简单了,到时候一问便知。”
“但我相信对方没有那么蠢。如果是想要蒙混过关,当然是混在众人之中,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如果他这么做,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已经有所准备,也就是将凶器已经洗净,所以才能自觉安全、稳如泰山。”
“而正因为他洗净了凶器”,陈逸微微一笑:“所以我才大胆猜测,他会跟其他人一样,将凶器也一起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