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八峒皆是少数民族聚集地,大清广西一带统称他们为客家人,卓家便是其中之一。
福社这个地方,卓家可谓是一手遮天,那里的一草一木都离不开卓家身影。
顺着杨秀清的目光望去,整个福社就像一座简易城池,围墙之内只有一个角楼,环绕整个寨子,百姓皆生活其中。
他们连续赶了三天路,还大多皆是山路,但不管是新加入的乞丐,还是秦家兄弟,都没有怨言。
甚至他们当中还充斥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劲儿。
要在这等景象的卓家福社中取下胡以晃仇人的脑袋,外人不知,杨秀清自己心里也没底。
客家人是很排外的,广西这个地方,每年都会发生客家人和汉人之间,因为土地,水源的争斗。
当年秦日纲助拳林凤祥,便是其中的一例,杨秀清当时还亲眼目睹过。
他们这一行人里,没一个客家人,显然白日里大模大样混进卓家福社是万万行不通的。
众人藏在林中,就这么一直观察,大多数人也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反正杨秀清不发话,他们就跟着看便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逐渐落下,杨秀清忽然挥了挥手,带领众人退入林中深处。
众人见此,皆是精神一振,毕竟喂蚊子的滋味并不好受。
好在他们当中不是之前做乞丐,就是当矿工,就连出身“最好”的赵五,以往也是吃惯了苦头的,心性皆不是一般的坚韧。
“纲弟,今日可曾看得清楚?”
“大哥放心,弟皆看得明明白白。”
杨秀清得到秦日纲的肯定答复后,心中大定,微微点了点后,吩咐道。
“现在入夜了,你去抓个舌头回来,咱们问问情况,再做计划。”
“嗻!”
秦日纲领命后,也不啰嗦,起身便要走。
行了一半,忽又折返了回来。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秦日源却是主动上前,接过自家兄长递来的火绳枪,并将腰间的雁翎刀奉上。
秦日纲接过雁翎刀,再次启程,几个纵身,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在场这些人,对于杨秀清和秦日纲的哑谜,大多都是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二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杨秀清和秦日纲在看什么?
这是杨秀清对秦日纲能力的一次考验。
虽说历史上,秦日纲行军打仗表现出众,不失名将之风。
但那毕竟是书本上的记载,而杨秀清深刻的明白,自己现在不是在玩策略游戏,如果失败,可没有删档重来的机会,等待他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杨秀清用人,做事,只要有得选,自然要做万全准备。
方才杨秀清所问,乃是卓家角楼的防务问题,他们蹲了一整天,纵然旁得看不出来,最基本的巡逻放哨时间,总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能不能看出这些,也恰恰可以证明一个人有没有军事才能。
就目前的结果来看,秦日纲不是绣花枕头。
二人之间的哑谜,也让旁人觉得杨秀清,愈发的高深莫测。
当然有些硬件上的缺憾,不是这样装神弄诡,便可以弥补的。
比如说,现在他们一行足有三十多人,但可用的武器,却只有两把火绳枪和一柄雁翎刀。
那些加入的乞丐便是再傻,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杨秀清并不是什么真的大人物,没有哪个大人物的随从,会如此的寒酸,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为杨秀清效忠。
别的大人物再真,也不会给他们吃烧鸡,为他们请大夫,治疗他们身上的脓疮暗伤。
从周五家里弄出来多少家当,这些乞丐可是一清二楚。
就那么几十两,杨秀清花在他们身上,却丝毫不见吝啬。
看惯了白眼,受够了冷遇的乞丐们,在留守山神庙继续讨饭,然后不知道于哪个冬天饿死,病死,尸体喂野狗,和跟着杨秀清,做一回真正的“人”之间,该怎么选择,他们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万般诸事,若论难熬,“等待”可进前三,尤其是不知结果的等待,尤为甚之。
好在杨秀清至今,没学会别的,就学会了一个“装”。
他表面上的镇定自若,让众人在黑夜中等待时,心思格外平静。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杨秀清也快要装不下去了。
天空中隐约已经能瞧见鱼肚白了。
他们藏身的山林,距离卓家福社,不过四五里,便是爬,来回也用不上一夜。
杨秀清用手来回抚摸着怀中的火绳枪,盘算着腰间子弹的数量。
秦日纲这个时候还没回来,显然是出了变故。
对于杨秀清来说,秦日纲绝不容有失,便是他真被卓家抓住了,自己也要闯一闯,将他救出来。
因为他知道,若是对秦日纲置之不理,那自己这支刚刚凝聚起来的班底,将立马土崩瓦解。
杨秀清的心中,已经做好了大概计划。
他们等到天亮,如果日头升起,还不见秦日纲,那杨秀清就会带人冲进卓家福社。
他觉得卓家人应该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大胆,光天化日就敢强闯救人。
至于能否成功,那便只有天知晓了。
“二哥回来了!”
秦日源的惊呼,让杨秀清的镇定荡然无存。
杨秀清闻言,瞬间提枪起身,顺着秦日源手指的方向望去。
眼见秦日纲正赶着一辆驴车驶来。
“大哥,我回来晚了。”
秦日纲同众人相会后,没顾旁人,直接跪倒在杨秀清面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杨修清连忙将秦日纲搀扶起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秦日纲身上尽是血污,不由得眉头一皱,焦急问询。
“纲弟哪里受了伤?赵五,快把伤药拿出来。”
秦日纲闻言,不由得心中一暖,随即大大咧咧的回道。
“大哥不必担心,这都是旁人的血,弟此番去,可是捞到一条大鱼。”
此时众人方才注意到,驴车上除了一个眼神惊恐,被麻袋堵住嘴巴,手脚被砸断的卓家人以外,还有十几把刀枪,火铳,以及几面简易的盾牌和一些弓箭。
“大哥,我领了吩咐后,便想寻个出恭落单的巡逻兵,谁曾想撞到了卓家人和当地衙役买卖私盐。
弟见那些火枪,私盐,银两,着实喜人,一时情急,便动了手。
折腾了半夜,方才将他们杀个干净。
说来也怪,我等厮杀之地,距离角楼城寨并不算远,但是里面的卓家乡勇,竟然无一人出来查看。”
秦日纲兴冲冲的说完,迎面却瞧见杨秀清阴沉可怕的一张脸。
其顿时便没了兴头,连忙制住了声响,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家长的责罚。
“纲弟!你可是忘了咱俩结义的誓言?
若真有万一,汝教兄当如何?
便是万斤钱粮,与汝相比,又有何贵?”
“大哥!”
杨秀清言罢,秦日纲复又跪倒在地,眼圈泛红,晶莹泪珠闪烁其中。
“唉~起来吧!下次绝不许了!此番已然惊动了卓家,此地不能久留,赵五你带几个人,去前面开路,杨智断后,小源驾车,看着你二哥,给你二哥擦擦,若有伤势,赶紧上药,咱们先回花州。”
“是!”
“诺!”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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