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为南璃挽了个蝶髻，再点缀上几朵灵动的琉璃簪花，看着面前焕然一新的女娃，西锦勾起唇角。
可目光又落到几道伤疤时，她又心下一沉。
得带南南回药峰看看，能长出这样血痂的疤痕，必是特制的法器所伤。
普通丹药对它起不了什么效果，胡乱使用还有加重伤势的可能。
西锦将自己的想法藏在心底，坐到一旁对南璃道：
“南南，莫师兄煮了紫晶灵谷做的粥，等会儿一起吃早膳吧。”
南璃此刻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被褥上，随声应是。
等把叠好的被褥推到西锦身边，她开口问道：“姐姐，什么是鬼兽？”
角落挤眉弄眼的三鸦瞬间低下了头，转过身子开始装死。
“你不知道鬼兽？”
西锦从豆腐般方正的被子上挪开目光。
“鬼兽是三族死后的妄念兽化。当七魄消失，剩下的三魂被心中的恶与怨吞蚀，他们既不得往生投胎，也没有了自我意识和记忆，只会朝着自己执念最深的方向走去，杀人如爇。”
“那它们还能生孩子么？”
“孩子？”西锦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反应了一瞬，轻声笑道：“它们是魂体，哪来的能力生孩子？”
南璃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却想着五十二神魂的话。
它们曾说过，龙神是鬼兽和古圣兽结合所生，如果鬼兽没法生崽，那龙神是怎么出生的呢？
疑问只出现了一瞬，很快被埋往深处，她意识到现在不是深思这个问题的时候。
“姐姐，这次的任务会很危险吗？”南璃扯回正题。
西锦笑道：“现在的鬼兽和上古时的鬼兽不一样。
“现在的修士能屈能伸，不再有极端的怨恨和不甘，就算死后成为了鬼兽，最多只有得药期，不会造成多大威胁的。”
南璃从心虚的三鸦上收回视线，皱眉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苍仪宗…”
她说了一半没有说下去，西锦却亮着眼追问：“苍仪宗什么？”
南璃犹豫片刻，察觉到西锦眼神中的期待，缓缓道：
“为什么苍仪偏偏要向上玄寻求帮助呢？明明两宗相隔甚远，不至于为了一只得药期鬼兽来回折腾，更别提他们还敢打吞天灵珠的主意…”
“不愧是我的南南，聪慧至极！”西锦赞道。
“没错，这也是师父选择让莫师兄带队的原因。亓月川本是归苍仪宗所管，但近日万神墓和隐龙沟接连发生动荡，许多宗门的长老和大能不在，许是苍仪受了他人传风搧火，想要趁机试探上玄。”
她收回被褥，摆出木案，又倒了杯复灵茶交到南璃手里，呼出口气道：
“南南，你比我想的还要玲珑活络，所以我知道你能明白我接下来的话。
“修道不像世人传的那样逍遥自在。
“七情六欲、贪嗔痴妄，一样不少，甚至一不小心就会卷入他人纷争，杀人越货是常有的事。
“我希望你考虑清楚，你入宗，是为了求道，还是为了求仙，亦或是求生。”
西锦最后几字说得缓慢，右手贴上南璃脸颊，抚过轻微凸起的疤痕，眼眸似有晴光潋滟。
若仅是为了最后一者，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都怪她昨日没说清楚，给了一个十岁女娃莫须有的幻想：好像只要通过开山大选，未来就会天遂人愿。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天下势力盘根错节，不说皇室与宗门、宗门与六道同盟，光是宗门与宗门间的事，就能说个三年五载不带停。
入宗不单意味着一个明道学法的机会，更代表了自愿加入一方势力的决心。
南璃小小年纪已吃过大苦，若只是为求生，做个稍有法力的凡人未免不是坏事。
西锦宽慰于她的聪颖，相信她一定可以作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起码往后回想起来的时候，无愧初心。
少顷，只见梳着蝶髻的女娃侧头，用脸蹭着西锦的手，身上无形的戒备卸下了一些，声音温软道：
“姐姐，我想去上玄。”
她没说出明确的答案，西锦却知晓了这话的言外之意。
南南知道自己在干嘛，这就足够了。
西锦神色柔和，道：“好，我带你入上玄！”
她说完突然有了种奇异的感觉，没准眼前看似羸弱的女娃，真能通过问天路，成为上玄第十一人。
…
船帘往两边系起，清晨的阳光不温不燥地吹来，带着紫晶灵谷独特的香味。
没等南璃出舱透气，莫怀珩就先弯腰走了进来。
“还活着呢？”
他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并未对她的新面貌有过多停留。
南璃歇了出去的念头，笑眯眯地换坐到莫怀珩斜对面。
“是啊，多亏了莫师兄昨晚做的火烧锦猪肉，让我睡了一个饱觉呢。”
想起那碗锦猪肉，入口软烂鲜嫩，搭配着浓郁的汤汁，好吃到身边有个人死了都不知道。
莫怀珩捏茶盏的手倏然一紧。
那可是他特意为小师妹做的灵膳！
哪想对方一句“我从小就没吃过好肉”，一大碗锦猪肉差不多都进了她的肚子。
贪婪低贱的短命鬼！
南璃似乎没感觉到他的敌意，重新倒了杯茶，“呼噜噜”地猛灌一口，大叹一声：
“香啊！”
莫怀珩太阳穴跳了跳。
上玄宗有规定，凡是宗门弟子，不论身处何地，必须卯时醒来早练，通过吞吐晨曦的方式加强自己与天地的感应，让道心更纯粹澄净。
趁西锦和其余几人还在甲板上修行，南璃得空盘算起了鬼兽的事。
根据已了解到的讯息，鬼兽因法力耗尽，仍逗留在婳山这片区域。
而莫怀珩只能根据它残留的气息推算出大概方位，想锁定它的位置还需要一些时间。
想到这里，南璃有意无意地上下斜了他一眼。
就这能力还当大师兄，趁早喂猪去吧。
忽略脸越来越臭的莫怀珩，她心中有了个想法。
照这样发展剧情，实在太慢。主角的下个机遇节点就快来临，而她竟连主角是谁都不知道。
看来只能手动拉进度条了…
南璃闭上双目，任由神念往外蔓延。
高高低低的青山从船底路过，宛如一片碧波起伏的绿海。
蓦地，她的神念停在某处不起眼的小湖泊上。
有个黑色巨蛋正悠荡于水面，丝丝黑气从表面升腾，将湖水都染得哀怨不少。
无七魄，而有三魂，看来它就是鬼兽了。
南璃眼睫微动，惊觉哪里不对！
黑蛋传来的法力波动岂止是得药期，更像是…
“南南。”
西锦的声音在耳边飘来，夹杂着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等久了吧，可以用膳了。”
骤然从千里之外退回眼前方寸之地。
等她回过神，手边已放了一大碗装得满满的灵谷粥。
顺带放眼望去，其他人碗中的量皆比她少了三分之一有余。
“俺…俺们不饿，哈哈！”
坐在正对面的方脸络腮胡见她看过来，刻意低下头不去瞧她脸上的伤疤。
“你尽管吃，不够俺再分你点儿。”
南璃拿起羹匙道谢，突然有了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