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璃默默低头，因半截裙摆被扯去装了卢阳的宝贝，所以两个脚踝都暴露在空气中。
“怎么了？”
姜青尘见她低头，也随之看去。
脚下除了杂草和掉下来的几段窗棂，再无其它。
南璃抬头，又看那床幔好好地覆在床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双眸隐有失望闪过，“无事，好像被什么抓了一下。”
“不会…不会是脏东西吧？”苏歌磕磕巴巴道。
“谁叫我？”
忽有嘶哑难听的声音从后方响起，引得苏歌失声大叫。
“哈哈！瞧你这胆子，还没针眼大呢！”卢阳笑嘻嘻地从背后飞来，落到南璃右肩。
“卢老三！你死哪去了？”
听到他贱兮兮的语气，苏歌愤愤衣襟中钻出。
“我就随便转了转。”
“卢叔，这里是金溪村么？”南璃拉回正题。
“是金溪村，”卢阳说道，“不过好像出过什么事，满村的大红灯笼，看着怪喜庆的。”
“那村道呢？”
“村道？”卢阳尴尬一笑，“我好像忘记了，哈哈…”
“忘了？你怎么不把脑子忘在村外。”苏歌翻着白眼道。
紧接着她又催：“南丫头，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这里给我的感觉不太好。”
南璃点点头，即刻向门口走去。
既然卢阳已经找到，她也没了继续探索的欲望。
自从和原主彻底相融，除了任务和修炼，好像没有事物能再激起她的兴趣。
更重要的是，村里明明有东西作祟，但它一直不肯露面，尽知道搞些幼稚的把戏！
看着自动关上的木门，在苏歌的大呼小叫中，南璃抡起柴刀就是狠狠一劈。
不出现就算了，居然还敢耽误我做任务的时间！
你知道时间多紧张么！
“我——”苏歌的叫声戛然而止，瞠目结舌道，“天呐…”
哐！
摇摇欲坠的木门被南璃一脚踹开，似乎感觉到南璃的情绪，三鸦当即缩头如鹌鹑，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
跨出门前，她又往正房瞟了一眼。
朱色木门大开，里面黑黢沉寂，有对泣血红眼从门框内滚了出来。
南璃挑衅一笑，从容地将要落下最后一步。
不对劲！
她右脚堪堪停在门槛上，脑中芯片快速运转。
一幕幕场景交替闪过，某些细节放大再放大。
“怎么了？”苏歌见南璃退回原地，不明所以。
“卢叔，你喜欢金泥鳅还是银泥鳅？”南璃没头没尾问道。
“那还用说，我当然喜欢金泥鳅。”卢阳答得爽快。
看着蓦然安静的两鸟一人，他疑惑道：“有哪里不对么？”
“不对，”南璃冷下声音，“你应该喜欢死泥鳅。”
识海看戏的龙神：“？？？”
短暂的沉默后，门口的红灯笼沸然大亮，穗子左一下右一下动得很是欢快。
“嘻嘻…”
嫩生生的婴笑声绽开，飞绕宅中经久不散。
顷刻间，古村就如一锅煮沸的水，各种尖笑声冲腾而起。
老人的咳笑声，女人的娇笑声，男人的粗笑声…
原本空荡的古村小道竟不知什么时候挤满了人，黑压压地簇拥在街道中。
每个人低垂下头，佝偻着身子，手里还提有一盏大红灯笼。
他们身子不断抖动，肩膀高耸，落步间发出“咔”“咔”的声响。
“美人面，红盖头，娘亲说我要出嫁哟…”
有个女孩吊着嗓子唱道，音调怪异尖利，像是指甲划拉在地砖上。
“出嫁咯！”
众人举起手中灯笼，随着身子剧烈摆动，灯笼穗疯狂摇曳。
“一杯交生死，两杯契长生，三杯四杯共入土吔…”
“入洞房咯！”
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拥过木门，缓缓向南璃挪去，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她包在中间。
“完…完了…”苏歌心如死灰。
眼下的情形实在说不上太妙，说直白点，就是毫无胜算。
一个凡人加两只废鸟，能有什么反击能力？死好看点就不错了。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身陨时的样子，九重雷劫劈下来，连骨灰渣都不剩一点。
起码现在还能留个鸟尸，苏歌安慰着自己。
南璃扫向四周，盏盏灯笼下红光恹恹，宛如黑暗中将死的红花，散发出迷蒙而又癫狂的晕眩之感。
而众人身下空空，既不见阴影垂落，也不见双脚着地。
“吉时已到！封棺窆喜！”
女声恸哭，众人弯腰作揖。
“等下！”南璃叫停。
男女老少齐刷刷抬头，鲜血从空洞的眼眶噗噗留下，数张青白不一的脸上红光流转。
面对这番情景，南璃仍神色怡然道：“你顺序错了。”
苏歌、姜青尘：“？”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人家都杀到家门口了，为什么要纠结他走的是前门还是后门。
“你是不是没成过亲？”南璃继续道，“要不要我教你怎么成亲？”
空气凝寂，灯火幢幢，黑暗觊觎在角落，随时准备冲上前大饱口福。
半晌过去，一个稚拙的声音传来，“好。”
苏歌、姜青尘：“……”
霎时众人身影消融，灯笼纷纷落地，犹如飞花凋零。
从正房内走出了一个瘦矮的破衣女孩，她头上盖着张大到夸张的红盖头，令人看不清面部轮廓，抓着门框的边没有过来。
“你可以离我近些么？”南璃蹲下身，将双刀放到一旁。
女孩有些迟疑，抱紧手里的小狗木雕，怯怯答应道：“好。”
她跨出门槛，小步小步走下台阶，动作滞涩缓慢，好似一个提线木偶。
盖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黑发拖在地面，直到走到南璃面前，尚有头发留在房中。
“我叫南璃，你叫什么。”
“我…忘…了…”女孩说话很是吃力。
“刚才的曲子是你唱的么？”
“嗯。”
“很好听。”南璃尽量放缓声音，“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不…有大黄、三娘、洛…”女孩掰着手指，说话逐渐流畅起来。
南璃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看着。
原主残留的情绪像病毒侵占芯片，让她完全沉沦其中。
她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受，资料库中也找不到精准的词语来形容。
初见满目红灯笼，还以为是什么鬼怪作祟。后随着深入，她发现村庄内除了岁月的痕迹，其余还算干净整洁，甚至连灰尘都很少有。
直到女孩的曲子唱响，她才恍然醒悟。为什么对方不肯出现，为什么迟迟没有下死手…
就像一个被冷落久了的小孩，想要得到大人的关注，只能耍些无赖手段。
南璃的眼神透过女孩定在某处，脑中似想非想。
等她回过神，女孩早已安静下来，学着她的姿势蹲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