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晴儿打小就听话懂事,我是一直都很喜欢这孩子的。咱们老爷吃过饭,就跟我说起了此事。我是思来想去,这许家虽然是破落了,但以后未必不能发达起来。”
小黄氏点头说:“姐姐说的是,只是不知道,这许大由的人品,才学和相貌如何?”黄氏笑道:“哈哈,娟儿。咱俩也算是想到一起去了。咱们老爷,今晚要找许大由谈些事,正好也能观瞧一下此人。若是老爷觉得合适,那必定错不了。若是不行,咱们重新再寻一个便是。”
小黄氏见天色已经不早,说道:“姐姐,我还是早些回去吧,您也早点休息吧。”黄氏说道:“也好,婷儿,去送送黄姨娘。”婷儿答应一声:“是,夫人。”婷儿拿着一副灯盏,走在前面,送小黄氏回自己院子。
此时,在四方酒楼一楼大厅的台子上。许大由已经讲快到了窦娥被斩首的桥段,只见许大由眼角流出一滴泪水,开始低声哀怨道:“我窦娥真的是被冤枉的,我的冤屈只有老天爷知道。”
许大由又仰望着天空,泪水不停地往下淌,悲愤道:“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死后,一要让这刀过头落,一腔热血全溅在上空的白练上,二要天降大雪,遮盖我的尸体,三要让楚州从此大旱三年!”
台下的观众,齐声叫好,似乎都像是看到了窦娥本人一样。银子和铜钱,都快把台子堆满了。许大由不为所动,继续往后讲故事。楼上的梅员外夸赞道:“这许大由果真讲得不错,老爷我彷佛正在邢台下,看窦娥被问斩一样。”胡掌柜笑着说:“可不是嘛,这许公子都快成这一行的祖师爷了。”
梅员外听到背后有抽泣声,扭头看过去,是来福在憋着抽泣,不敢放开哭。梅员外有点不悦地问:“我说,来福呀!好好的看个戏,你哭什么?”胡掌柜赶紧赔笑道:“老爷莫怪,来福就这样。一听说谁受了冤屈,都替别人难过,今儿都是第三回哭了。”
来福跪下,慢慢停住了抽泣,缓缓说道:“启禀老爷,小的平日里受老爷和胡掌柜的教诲,要心存善念,与人为善。见着窦娥如此受冤枉,小的明知道是假的,也忍不住难过。”梅员外和颜悦色的说道:“起来吧,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你如此心善,也不枉费老爷我平日里的教诲。这样吧,往后每天你负责接送许大由,提前适应一下这个新姑爷。
梅员外又对胡掌柜说:“胡掌柜的,以后来福的活,再雇个人来做。来福的工钱,给他加两成。”胡掌柜答应一声:“谨遵老爷吩咐。”来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连磕几个头,说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旁边的招财,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呀!心想:“早知道老爷好这口,刚才自己就该抢先哭。来福这个憨货,这两天怎么老走狗屎运呢,想不通呀!”
此时,许大由的故事已经讲到了结尾。胡掌柜拉起,还在地上跪着的来福说:“行了,来福。”梅员外说道:“都别打岔,继续听书。”屋内众人,全都安静起来。只见许大由讲完了故事,转了一圈,躬身作揖四次,说道:“小生许大由,多谢各位的捧场。”
台下一位公子哥说:“许老弟,再讲一个,本公子还没听够呢。”许大由喝了一杯茶水说道:“这位贤兄,小弟实在是哭累了,明天再讲可好。”二楼雅间出来一位公子,身材略胖,问道:“不知许小先生,师从何人,本公子也想学学?”梅员外听声音有些耳熟,出门一看,原来这位公子哥,正是罗开礼,罗知县的儿子,罗膑。
这罗开礼,字正甫,号水心。庆元四年出生,江南西路信州府永丰县人,瑶田水心村人。历史上的他,曾因厌恶官场腐败,又心忧战事。回乡练武习文,广交各路豪杰。宋朝官员可以参加科举,并不受限制。罗开礼在咸淳七年,考中进士之后,任武冈军教授。后作为部将,跟随文天祥领兵抗元。
因罗开礼为人刚正,不愿讨好上官。因此做了,五年多休宁知县,还未挪动半步。与正妻孙氏,长子罗膑和儿媳田氏,孙女罗静宜居住在县衙后院。两个女儿,都嫁到了老家永丰。
罗膑以前,在老爹的督促下读书也算上进,中秀才之后娶了田氏。可不曾想,田氏自从生下长女静宜之后,肚子就再无动静。罗开礼是个性格古板,自己只有一妻,说什么也不让儿子再纳妾。慢慢地,罗膑心也死了,开始花天酒地。但他从不作恶,也不惹是生非。梅员外在大表舅哥,董县丞的寿宴上,见过罗知县带着儿子来贺寿,所以认得。
许大由从未见过罗膑,也不想透露刘启铭的事情,于是赔笑道:“这位公子爷,小人的故事,都是自己在家胡乱编造,家父从旁指点,才作出的。”罗膑以为原作者是许大由的父亲,于是说道:“令尊果然大才,不知许兄家住何处,本公子想要择日,拜会一下令尊。”许大由答道:“不劳公子费心,家父明日晚上,就会陪小人一起说书。”
罗膑点点头道:“也好。”转头对身旁的小厮说:“赏二十两。”小厮下楼给了许大由二十两银子,便离开了。许大由对着楼上的罗公子拱手道:“多谢。”罗膑看天色已晚,带着小厮回到了县衙。
见罗膑离开,梅员外吩咐胡掌柜道:“胡掌柜的,你去把许公子请过来,老爷我有事要与他商谈。”胡掌柜下楼之后,对着台下的客人说道:“诸位客官,天色不早了,楼上的客人也该歇息了。诸位海涵,胡某谢过了。”大厅的客人逐渐散去,胡掌柜说:“许公子,我家老爷有事想要找您,还请跟老朽上楼一叙。”
许大由笑着说:“应该的,若无贵店庇护,小人哪能赚到这么多银钱。”有几个小厮帮忙,把台上的银钱整理一遍,记录好之后,就开始装上驴车。
胡掌柜带着许大由上了二楼,进入梅员外所在的雅间之后,便带着招财和来福,离开了雅间。许大由是第一次,独自近距离面对大人物,略显局促不安。梅员外笑道:“贤侄不必紧张,快请坐。”许大由说道:“员外客气,小人不敢造次。”
梅员外假装生气道:“哎,叫你坐,你就坐。这么客气,不就见外了嘛!”许大由答应一声:“多谢员外,小人遵命”就坐到了梅员外的对面。梅员外笑着问道:“不知令尊,今年贵庚啊?”许大由回答:“家父,三十有九,接近不惑。”梅员外说道:“贤侄,老夫今年四十有六,不如你今后称老夫一声伯父,可好。”
许大由连忙摆手推辞道:“员外折煞小人,小人怕没那个福分。”梅员外说:“说老实话,说书的老夫见多了,说的出彩的老夫也见过不少。贤侄可知,老夫为何唯独对你这么客气?”
许大由思考了片刻,试探着答道:“可是因为恩师他老人家?”梅员外哈哈笑道:“许贤侄,你说的不错。不过,还有另一半原因?”许大由恭敬地说:“还请伯父明示,小侄洗耳恭听。”
梅员外呷了一口茶水,说道:“大半夜的,老夫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天上午,老夫去拜访下河村拜访张猎户家,已经和刘先生达成合作,老夫想要开印刷作坊和书店,花八千两买下了刘先生的出书权,准备印刷和出版刘先生的故事。”
许大由问:“那恩师可有交代,需要我怎么做?”梅员外回答道:“刘先生交代了,他还会把故事先交给你,等你讲几天,差不多了,再把手稿给我拿去刊印。”许大由松了口气说:“如此也好。”
梅员外给许大由倒了杯茶,许大由见状,连忙阻止,说道:“梅伯父,小侄何德何能,还是让小侄给您敬茶吧!”梅员外笑着摆摆手说:“不用,不用。老夫这一杯,是倒给老夫未来的贤婿喝的,哈哈。”
许大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梅员外茶水倒好之后,许大由这才反应过来说:“伯父,您就莫要取笑小侄了,小侄的家境,哪里配的上梅府的千金小姐。”
梅员外不悦道:“贤侄觉得,老夫可是那嫌贫爱富之人?”许大由连忙摇头,说道:“伯父,您莫要生气。小侄自知家贫,没什么才学,不敢高攀贵府千金罢了,绝无他想。”
梅员外笑着说:“老实说,老夫一开始,只是看在刘先生的面子上,才想要和你许家结下这门亲事,方便以后做生意往来。”梅员外端起茶杯又说道:“贤侄,快喝吧,茶都凉了。”
许大由不敢推辞,轻抿了一小口,又放下了茶杯,说道:“伯父,您能如此坦诚,小侄万分钦佩。只不过,若是因为生意,大可不必委屈令嫒。小侄谨尊师命,绝对会配合好伯父的。”
梅员外笑道:“贤侄,客气了。老夫现在对贤侄也是越来越满意,小女能嫁到许家,也是前生修来的福气,哈哈。”许大由问道:“伯父,可否告知小侄,您是想把贵府哪位千金许给小侄?小侄也好早点禀明父母。”梅员外夸赞道:“不枉老夫看重,你如此重孝,是个难得的好孩子。不瞒贤侄,老夫有意将大女儿,梅晴,许配给你。天色不早,你可早点回去歇息。”
许大由起身告辞道:“伯父,小侄多谢您的看重,小侄回去禀明父母,由二老做主。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