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大概隔了只有两三米远，如果他们互相对视的话，借着月光的亮度，甚至可以看到彼此的眼睛。
但是，霉霉是背对着李浅墨的。
李浅墨从他来到波士顿开始讲起，他如何生出要通过风水和卜卦来改头换面，如何接触波士顿各大高校的知识份子，甄别日本右翼份子。
以及后面跟着霉霉演唱会的脚步一路去欧洲、大洋洲，还有香港。
她重要的演唱会他几乎都没有缺席。
当然，也不是没有省略内容，他和小日子右翼份子的斗争，一句没有提。
从某种程度说，他如今也算是为师祖和师伯们报仇雪恨了。
他这两三年来干掉的小日子加起来一个连队总是有的，造成的那些破坏也很难用金钱来衡量。
他手上还有不少的机密，将来也一定用得上。
但是，这些世界的阴暗面，是他不希望霉霉去接触去了解的，几十年前的那些暴行，放眼整个人类历史，也是最血腥最罪恶的那一档。
即便是内心如何坚强的人，看到那些照片以及那些当事人的陈述，仍然会对人性感到绝望。
所以，他基本没有提这些内容，只是平静的讲述一切与霉霉有关的事。
两人真正的会面在这两年又七个月中，只有那么一次。
那时霉霉还在沉睡根本没有见到他。
但是，在他的生活中，他的脑海里，到处都是霉霉的影子，即便抛开他追随巡回演唱会的脚步，一路到了世界各地。
他能讲述的事情还是有很多。
比如，他空闲的时候经常会幻想将来有一天他们重逢的画面，有时候甚至会不自觉的做出拥抱的动作。
比如，他有在练歌想要在将来，向霉霉表达他的情感。
比如，他如今一个人发呆的时候只会看向西方，那是霉霉所在的方位，连选择这个房子的原因也是因为阁楼的窗户是向西的。
如果真让他一直讲下去，他可能能讲到天亮。
霉霉听着他讲述这些细碎的琐事是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感情的，但是，自己难道不是比他承受了更多？
他随时可以躲在暗处见到自己，可以去看她的演唱会，可以去她出席的活动现场。
甚至可以偷偷溜回家去找她。
可她能吗？
她没有任何的方式联系到他，想要见他一面更是难如登天，唯一可以宽慰相思之苦的，只有以前的照片和视频。
光靠着这些就想让自己原谅他，哪有那么容易？
她轻轻抹了下眼角的泪花。
“我困了。”她打断了李浅墨的讲述。
她不但要看对方怎么说，还要看他怎么做。
“哦…”李浅墨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这个夜晚很漫长，至少对于他而言是如此，他此刻已经卸下了所有伪装，包括改变他面部的一些妆容和道具。
他还是两三年前的那个人。
但是，两人的关系却比那个时候差远了，他看着窗外的月光几乎愣神了大半个晚上。
接近天亮的时候，他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差不多十点。
霉霉最先醒过来，她还是非常在意李浅墨的，醒来的第一时间居然先转头看他到底还在不在。
她对于不辞而别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李浅墨当然还在，他已经再也不敢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唯恐失去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以及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感情。
他因为睡得相当晚，这时候躺在躺椅上还没有醒。
整个晚上他就这么半躺着和衣而眠。
霉霉的脚踝已经没那么疼了，她走上前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之后从床上拿了薄被子给他盖上。
她都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抚摸他的脸颊是什么时候了。
她原地静静地看着他，足足有半分钟，然后才转过身打量这个空间并不算大的阁楼。
阁楼虽小，但空间分配还是比较合理的，卫生间在最里面，被带花纹的不可视玻璃隔开了，她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空间很小，没有浴缸，只能容下简单的设施。
马桶、淋浴和洗漱台。
洗漱台上只摆放了牙膏、香皂等基本的物品。
她简单的洗了把脸，素颜走了出来，她重现审视李浅墨生活的地方。
这里很空，除了写字台上有几本书以及她目前发行的所有专辑。
其他的好像也就剩下衣柜了。
李浅墨的衣柜并不大，里面也没有挂几件衣服，但是霉霉曾经在罗迪欧大道给他买的礼服他硬是从几千里外带了过来。
衣柜的下面居然还有一把吉他。
这似乎也印证了他昨晚并没有说谎，他可能确实有在练歌。
霉霉是非常喜欢吉他的，她的演唱会有很多歌曲都会自弹自唱。
几年前为了练好吉他，她时常每天都要乐此不疲的弹奏四个小时，直到手指疼得受不了。
她从衣柜中拿出了这把吉他，下意识的拨弄了一下，然后去调试琴弦。
李浅墨听到吉他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的先去寻找霉霉，看到了她拨弄吉他的背影，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他在简短的梦境里梦到霉霉离开了他。
只要还在这里就好。
他要起身时才发现他身上盖着薄被子，心情比刚才又好了几分，他收起被子，放回床上。
霉霉听到了他的动静，以为是自己吵醒了他，微微有些歉意。
但是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依然不说话。
李浅墨看了下时间，这都快中午了，霉霉肯定饿了，他快速去卫生间洗漱。
但是他刚出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的车昨晚停在纽约的那片街区，估计肯定要被偷走了，就算没有车钥匙，那帮人也多的是办法给弄走。
还有被他敲晕的人会不会是霉霉的保镖？
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其实，他和霉霉离开不到一个小时，那个侦探就已经醒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身上除了底裤什么都没有剩下，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灰溜溜地跑了。
李浅墨身上还有他的手机。
对方以为是哪个瘾君子或者无家可归者偷了他的手机，扒了他身上的衣服，发过来的短信骂得相当难听。
“那个…”李浅墨犹豫了一下，把自己敲晕侦探的事，给霉霉说了一下，他当时是真的不知道这是霉霉雇佣的人。
不然，也不至于直接打晕他。
霉霉微皱眉头，放下吉他去找自己手机，然后也看到了那个侦探给她发的短信。
对方还以为任务失败，这会感到非常懊恼。
她没有直接回复对方，只是给他的账户转了三万美元作为补偿。
这时快十二点了，两人都没有吃早餐，肚子几乎同一时间发出咕咕叫的声音。
“出去吃饭？”李浅墨轻声询问。
霉霉不理他，她现在不想和李浅墨或者李嘉树出现在公众面前。
“那我去打包带回来，”李浅墨没有气馁，临下楼时叮嘱霉霉，“你不要出门，我把门从外面锁上，很快就回来。”
这次霉霉倒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但是，李浅墨说的很快，并不能说快，至少还是用了一个小时。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他这里的日用品过于简洁了，他也不知道两人这种状况会持续多久，霉霉还会在这里住多久，所以先去超市买了一大堆日用品。
有些是他之前见过，记住的品牌，有些只能挑贵的，挑好的买。
然后他才去订餐。
等他回来的时候，霉霉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正坐在床上拨弄吉他。
“我去买了些东西，有些不知道你用不用得惯，”李浅墨一边说一边收拾写字台。
这里能当餐桌的似乎只有它了。
霉霉看了下他买回来的东西，包括洗浴、护肤以及一些女性专用物品，能想到的他几乎都买了。
这让她觉得很暖心。
对他的态度也稍微有些缓和。
“你不用忙着照顾我，我有手有脚，你该忙你的工作就忙你的工作！”
吃饭的时候，霉霉终于说话了。
“我不用工作……”李浅墨解释。
“你必须工作！”霉霉冷冷地说。
她就是要看看这份工作怎么就不能在她身边做。
还有，除了伊万卡和斯嘉丽，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女性名流来找他？
两人不说心意相通，也可以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之一。
或许也可以把之一去掉。
李浅墨瞬间就明白了霉霉为什么要他这么做。
他当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下午，他通过一些霉霉见都没见过的手段变成了李嘉树。
易容术的雏形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的祭祀活动，在举行祭祀典礼时，巫通常会戴上面具或是涂抹油彩，以此来连接神明或驱鬼、祈福。
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可以用特制面具、通过穴道改变脸的构造、使用特殊的草药等多种方法来改变形象。
甚至哪怕用一些简单的化妆、服饰也能让一个人面貌气质俱变。
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顶级的间谍或者特务在没有人脸识别的时代，相当难以追捕的原因。
早在一千多年前的宋代，就有一名神偷宋四公，因为精通易容术，能够通过化妆和改变自己的面部特征来躲避追捕，成了名噪一时的侠盗。
霉霉惊讶地看着李浅墨的容貌渐渐陌生，她下意识地捏了一下他的脸，想要确定这是不是真的。
他脸颊的触感完全真实。
这似乎又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但是，李浅墨想拉她的手时，却被她打开了。
霉霉冷哼了一声，把头别了过去，现在就是自己碰他可以，但他不能碰自己。
而且想都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