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何剑的办公室依然亮着灯。此时,吴峥站在门外,一手拿着检查,另一只手悬在半空,犹豫着是否要敲开那扇门。
何剑令人望而生畏的严厉和对苏洁、琪琪安慰的关心正在他头脑中激烈交锋,片刻过后,那只悬停在空中的手终于落在了门上,显然他更在乎自己关心的人。
“咚咚咚”吴峥敲门时同时喊道:“报告!”
他紧张的等待着,但屋里没有回应,于是便再次把嗓音提高一个八度,敲门大喊:“报告!”
“进来。”屋内传出何剑低沉的声音。
吴峥轻轻把门推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雾,他看到眼前的队长满脸憔悴,两鬓银发在日光灯的照射下,闪烁着时隐时现的光点,烟灰缸里的烟头早已溢出,房间里散发着死一样的消沉。
吴峥不知道是何等压力,能让何剑一名从不吸烟的干练军人,一时间变得苍老而又颓废,他敏感的将视线隐藏起来,低头将检查放到了办公桌上。
何剑只是简单地瞟了一眼,靠在软椅上的脑袋丝毫没动,虚弱的说道:“你可以走了!”
吴峥小心翼翼地站在桌子前,略有胆怯的问道:“我想知道苏洁,苏洁和琪琪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刚一抬头便遇到了对方严厉的目光,“别问我,警察让我们等,他们期望绑匪能主动打电话找上门来。”
“那接到电话没有?还有其他进展吗?”吴峥迫切想知道更多的情况,但话刚脱口而出就意识到了不妥。
“绑匪很老练,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来!”何剑将目光注入到朦胧的烟雾中,流露出满脸的迷茫和颓废。
吴峥终于看清楚了队长的真实表情,但惧怕再次触碰到那冷不防的严厉目光,他很快低下头准备离开这怪诞的房间。
何剑透过烟雾察觉到了吴峥的窘态,以缓和的语气开口说道:“你没事吧?如果有时间就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吴峥内心既忐忑又好奇,站在原地有所迟疑。
何剑试探地说:“如果真有事,你就先忙去吧!我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没事!没事!”吴峥马上摇头否认,因为队长的反常并非偶然,好奇和理性都促使他留在这里。
吴峥用好奇的目光盯着队长,那渴望的眼神仿佛无声的承诺,自己就是一个专注的倾听者。
何剑用手指了一下门后的沙发,示意吴峥坐下,然后,扭头转向窗外的月亮,很自然的说道:“都说时间可以消磨一切,但是有些事情,放在心里面时间越长,它就变得越沉重,甚至有时会变成一个永远摆脱不掉的包袱,让人背负一生,沉重一生。”
何剑一反常态的言行,让吴峥感受了对方苦闷的心情,于是安慰道:“我知道苏洁和琪琪的失踪对你打击很大,不过我相信她们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何剑长叹一口气:“是啊!我也相信她们都会没事的。因为我隐约感受到,可能要跟一位老熟人见面了。”
吴峥愈发困惑,“队长,你推测是熟人作案吗?就是说绑架她们两个并不是为了钱?那会是为了什么呢?”
何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就不想知道琪琪的身世吗?”
吴峥惊讶地瞪大眼睛,看来事情远非自己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说道:“不瞒你说,刚开始因为好奇,还问过苏洁。难道不是你朋友的孩子吗?”
何剑点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给其他人说的。不过,说起琪琪的身世,还绕不开一个人——我的恩师罗教授。”
吴峥没有说话,就听何剑说道:
80年代的时候,我刚上军校,罗教授就是我的老师。他是学院里的元老级人物,在研究国际战略思想方面的造诣家喻户晓,曾多次成功预测周边各国军事战略动向,还经常参与国家有关军事战略工程的研究活动。
罗教授在事业上取得了很大成就,但是家庭却并不完美。他唯一的儿子在一次事故中牺牲了,这对老两口打击很大。
当时,罗教授的家里家除了老两口,还有一个带着孩子的保姆,大家都叫他小英,由于小英是外地人,所以跟孩子一起住在教授家。
作为罗教授最为亲密的学生,我得到了很多关心和照顾。罗教授知道我爱看书,就把自己书房里的书借给我,师母知道食堂饭菜缺油水,每当逢年过节,都会留我在家里改善伙食。我也会经常到他家里帮助做些体力活儿,时间久了,我们相处得就像一家人一样。
正当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发生在教授家的一场大火烧毁了美好的一切。
那场大火夺走了罗教授夫妇二人的性命,留下的只有两具烧的焦黑的遗体。保姆小英也离奇失踪,只有小英未满周岁的女儿躺在院子里的摇篮里幸免于难。
事后,经警方鉴定,罗教授家的大火系人为制造,罗教授本人头部曾受到钝物猛烈撞击,很可能是因昏迷无法及时逃离火场而遇难的。
据推断,这和罗教授当时参与的一项代号为“破局”的国防战略工程有关。他家中书房存放的部分重要资料,很可能就是纵火者的目标。只可惜整栋房子已经化为灰烬,那些资料的下落也就无从找起。
十年来,这件惨案始终因为找不到任何当事人,一直被定位悬案。
何剑把脸从月夜侧回,用发红的眼睛盯着听得入神的吴峥,哀叹道:“这件事情改变了我后来的生活,为了给罗教授夫妇讨回公道,我下决心一定要抓住幕后凶手。”
这一次吴峥没有在队长严厉的目光中退缩,因为他理解了那种严厉背后的原因。他感慨道:“凶手真可恶!只可惜时间太过久远,所有线索也被大火烧毁了,不然一定要将恶人绳之以法!”
“还有唯一的线索!”何剑血红的眼中划过一道亮光,缓缓说道:“那就是保姆小英的女儿,她就是琪琪!”
吴峥仿佛听到了一个惊天秘密,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最后不安的问道:“队长!你是怀疑,绑架苏洁和琪琪的事情和保姆小英有关?”
何剑表情凝重,意味深长的感叹道:“其实,各种可能已经在我头脑中推断了无数次,当年保姆小英肯定知道现场的一些情况,她的失踪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试想一下,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母亲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丢弃呢?那一定是比人命还要大的事情!”
此时,吴峥还未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稍显迟钝的问:“那为什么会把苏洁牵扯进去呢?”
“不知道。不!不光是苏洁!还有李亚男,159队那个女特种兵也在昨晚失踪了。我怀疑他们三人在一起!”何剑又一次向吴峥丢出一个重磅炸弹。
“李亚男也失踪了!三个人失踪?”吴峥嘴张的更大了。
何剑点点头,长舒一口气,仿佛心中的那个包袱落地了,放松的说:“对!现在就这些情况了。其他的就是警方的提议——等绑匪电话。”
吴峥刚想到一个问题,何剑抬起右手止住了他的好奇,“行了,时间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然后闭上犯困的双眼,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吴峥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他需要时间消化,于是便准备转身离开。
当他走到门前时,突然转身冒出一句话:“队长!再有情况通知我吧!我也要参与救人,尽自己的一份力!”
何剑抬头看着吴峥迟疑片刻,脸上浮现出一个怪异的微笑,“对方可能不是一般的绑匪,你的军事素质还有待提高,至少要不能输李亚男吧!”
“行,没问题!说话算数!”吴峥不加思考的回答,让何剑出乎意料,但只能无奈的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