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酥走上山去,山顶的寨子守着不少人。
她按照月异说的做了,寨子门口的人将她放进去,她在后院和几个妇人喝了几口茶。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寒酥眨了眨眼睛说:“山雨。”
寒酥就是雪,再将雪拆成两个字,就有了山雨。
“今年多大了?”几个妇人好奇地将她打量,问她情况。
“十岁。”
“哦哟哟!~”
几个妇人开始互相讨论。
“彭家的小子也是这个年纪!这不巧了吗。”
“彭家那是什么人,会要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儿吗?”
“我看给荆家吧,荆家儿子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找着呢。”
“她这脸蛋还真水灵,许是什么大户人家落魄了,去荆家吃不了苦,还得管教一番。”
“是啊,这开头越是好,就越是难管教呢~”
林寒酥听的有些云里雾里。
不久前院传来声音,有些热闹,林寒酥就悄悄去前面看。
“进去!”
林寒酥看见一个幽国人,是跟着姽婳那一行人里面的一个。
他提着一个男人的脖子,将男人拎着拖进了院子里。
男人身上的衣服和月异一模一样,幽国人把他放在地上之后,林寒酥才从那血迹模糊了的脸上,认出月异来。
她惊讶地捂住了嘴。
身后跟着乌压压一大群人,也陆续进来,那一群人中还有姽婳罗裙款款走来。
前头的幽国人喊话:“这个叛徒,私自放人,竟然还把人带到这里来!”
姽婳三步走上前,走到月异身边,裙摆有些沾着血渍,她嫌脏往后退了退。
林寒酥看着这一幕,月异说的那句“公主不忍心杀你,让我偷偷把你放了”还犹在耳畔,原来是骗她的。
姽婳垂眸而视,轻启嘴角:“为什么要放了她?”
月异额头的血流进眼睛里,视线变得模糊,他艰难抬头看公主。
“我看那孩子可怜……”
那个不受宠的公主,恰如当年他那个不受宠的公主。
月异开口时,嘴里的血也往外流。
“怜悯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弱者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姽婳眼神狠辣地看着月异。
而后姽婳看了一眼一旁的幽国人,自始至终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杀了吧。再把林寒酥找出来。”
林寒酥差点惊呼出声。
她着急回头看去,这乡野寨子的墙并不比灵国的宫墙高。
“啊!”
月异一声大吼,林寒酥惊得猛然回头,看见三尺高的殷红。
但她不敢多做犹豫,拔腿往墙头翻了上去。
“欸,跑了!”
她听见那几个妇人喊道,加紧了脚下的步伐。
她跑下山顶,很快身后就有人追来了。
“站住!”
追来的人应该只是寨子里的人或是幽国的虾兵蟹将,不然林寒酥就凭借两条腿,不可能跑得了。
她紧张地跑着,额头冒出汗来。
不敢停歇,她在紧张中,慌乱迷失了方向。
本就不熟悉这山头的地形,她不知前方是山崖,没有及时停下,一脚踩空,跌落山崖。
清姿虽然年纪比林寒酥大,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变化成了和林寒酥一般的身量。
她顶着林寒酥的脸,被幽国人当作人质送进了灵国的军队之中。
幽国不过二十人,灵国的军队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开,好在幽国的支援及时赶到。
“八殿下,您没事吧?”来者是林青山昔日那位副将,现在仍然驻守边关。
清姿眼眶微红,装出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连连摇头。
京城中,林遇水到秦意府上做客。
“真没想到,幽国人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将寒酥儿掳走了。”林遇水说,“我去看她的时候,看样子还吓坏了。”
秦意捧着一本书看,没太理会林遇水。
“你也没去看看寒酥儿,你现在是一点都不在意她出事没有?”
秦意摇摇头:“她死不了。”
“这是什么话?”
秦意一直在看着书,倒是叫人疑惑。
林遇水不由得问:“你在看什么书?怎么开始看起书了?”
“准备科考。”
林遇水有些惊讶:“这一世要开始用功?……也好,考取功名,别再等以后被人强迫婚事了。”
“并不只是婚事,”秦意说,“你没发现回来的林寒酥有些不一样吗?”
“什么意思?”林遇水骇然,细下想了想,“确实,这次见她,感觉她比以前……娇气了些许。”
“因为换了人。”秦意放下了书,“若是让林寒酥继续待在灵国,难免会重蹈覆辙,她去外面挺好,我拜托江湖上的朋友照顾她了。”
“这么说……”林遇水看着秦意,猜不透他哪里来的江湖上的朋友,他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现在我要利用这个假的林寒酥做一个局,你可愿帮我?”秦意看着林遇水问。
林遇水意识到他绝对不简单,于是答应了下来,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上次林寒酥在陈暮辞那里,说了些话,让陈暮辞很是感怀。陈暮辞现在决定重回官场……”
陈暮辞当年初入官场时,并不是一个人。
陈暮辞乃是家中幼子,儿时身体孱弱多病,去南岭寻访名医调理,索性在南岭住了几年。
南邻有个富商,一年大雨淹了仓中五千斤的名贵茶叶,富商破了财,而后在山脚下找了几亩田地谋生。
富商有个儿子,和陈暮辞一同上学堂。用功读书,同窗十年,他们一同考取了进士,琼林宴上举杯相贺。
转眼间,一朝贪污之罪牵连甚广。
陈暮辞在那年诗会上认识了当年的圣爵,得到圣爵举荐,已经做了几年的官。
而富商的儿子接到了大人送来的厚礼,以为自己也得到了赏识,高高兴兴地去做官,不曾想竟然是被拉去顶罪的。
他在官场无依无靠,这么大的罪名如何顶得住,至死才了之。
陈暮辞从茅屋的床底下拿出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玉佩捏在手里。
“我是怕了吗?”他问着自己,“我到底是担心落得什么下场,才躲到这深山老林?”
虽然这官场腐败,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是想争一争。
他捏紧了手中的玉,下定决心要为昔日好友报仇。
他用砚台上仅剩的墨水,给圣王写了一封信。
信中,他虚与委蛇,大谈自己是被圣王求贤若渴之心感动,愿意为此伯乐出仕。
他直言官场之人大多各怀鬼胎,只想从国库中多拿俸禄,希望请命监察司的职务。
写完后,他入京寻访了多位名士,以请众大家帮他斟酌信中用词为由,让众人都知道了信件上之事。
之后他再将信呈上圣王,此时文人墨客对此事都有耳闻了。
有人骂他坚持不了清淡高洁的内心,还是入了官场,有人谈官场会因他的为人而改变,引来一股清流。
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是这件事被众人皆知,之前圣王又常常送礼去半坡之上表示赏识,裹挟着圣王非得答应陈暮辞的请求不可。
林寒酥被幽国人抓走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多少还有人来看看她的情况。
苏若若到北苑门口,和林烬燃撞了个正着。
据说这个二殿下性格乖戾,杀人不眨眼,苏若若被吓了一个激灵,往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林烬燃看到她,竟然停下了脚步,眼神划动了一下,示意让苏若若先进去。
苏若若欠身行礼,赶紧跑了进去。
清姿仍旧装作被吓坏了样子搪塞过去,苏若若见了,快要被吓坏了。
“你怎么被吓成这个样子啊,这幽国人是有多可怕啊!”苏若若欲哭无泪,拉住了清姿的手,“我听说幽国人都肥头大耳,青面獠牙,是真的吗?”
清姿:“……倒也没有那么夸张。”
“也是,能混在宫人之中潜伏,想来也不会长得很夸张,”她又转念一想,“他们不会是用巫术变了模样吧,听说幽国人酷爱钻研一些诡谲的巫术。”
清姿汗流浃背。
“欸,你手心怎么出汗了?哪里不舒服吗?”苏若若握着她的手说。
“没有没有。”
“没事,我也要去北山拜师了,待我学成归来,我保护你!”苏若若拍着胸脯说。
林烬燃默默地站在屋子里,没有说任何话,等到苏若若离开北苑时,他也离开了。
他不像是来看林寒酥的,倒像是监视苏若若的。
苏若若觉得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