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夏知蝉恢复意识之后,他发现自己再一次来到了石门之前。
“又是门……”
空白且无限延伸的世界里,只有渺小的人和无边际的石门对望。
夏知蝉这一次没有像上一次一样激进地去做出推门的尝试,而是十分冷静的站在原地。虽然四周的景色跟他上一次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还是选择了再一次观察,希望能够得到一些线索。
但是经过了毫无意义的观察之后,夏知蝉只好把自己的注意力又转移回了石门上面。
眼前巍峨且直插云霄的石门就像是一座看不到顶的高山,而夏知蝉就是个只能站在山脚仰望的蝼蚁,别说爬到山顶上去,就算是连攀爬山峰的资格都没有。或者这就是他现在的状态,虽然想要从头再修,可是始终找不到入门的方向,于是只能空手站在门外。
夏知蝉摩擦了一下眉心,他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再一次来到这里的。
脑海里的记忆开始反复出现,尤其是他在跟赤云道人的每一句话,他脑海里诞生出来的每一个念头。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有关功法的思索上,他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已经被忘记的事情。
对,是一册竹简。
那是当初他以惊人的毅力和记忆在龙虎山元一阁中发现的竹简,夏知蝉记得那个好像是无涯老祖遗留下来的东西,前面的话都是一些无意义的牢骚,但是无涯子却在信里警告了他一件事情。而竹简的后半部分是一份无涯子得到的特殊内功修炼法门,当时夏知蝉记住了但是并不打算修炼,因为他当时如果要选择转修其他功法,那就必须把自己的修为先废掉,夏知蝉自然不愿意。
可是现在,失去了修为又被逐出师门的夏知蝉,好像正是修炼那种功法的最好时机。但是诡异的是,任凭夏知蝉如果回忆,竹简上的内容始终是模糊的,就连他看过竹简的这段记忆都有些模糊,仿佛曾经被人可以抹去过。
夏知蝉挣扎了半天,但还是无法回忆起竹简上的文字。
他最后叹了口气,但是随着心思的律动,在手掌之上居然又浮现了一册由虚幻到实质的竹简。
“应该……”
随着手指翻开竹简,前面无涯子的谩骂是那么熟悉,夏知蝉甚至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当看到“不要相信燕赤侠”的那句话后,他脸上的笑容才有些收敛,甚至又转变成了沉思。这句话不止一个人说过,自己师父洪煌岚在陨落之后,还特意用最后一点元神给夏知蝉托梦,义正言辞地告诫了他同样的话。
而竹简在彻底展开之后,后半部分的内功法门还是模糊的,上面明明有字,但是又好像被冷水浸透了,所以墨迹虽然还留在竹简上,却也被渲染开来,让人能够依稀看清楚字的轮廓,但是想要进一步辨认内容却是不可能的。
夏知蝉自然也没有强求,他其实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眼前有门,但是不能进。
手中有书,但是看不清。
也许……也许是因为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如此吧。在刘家庄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愚昧的村民在有心之辈的教唆下,居然能够把一个无缘无故的可怜人活生生的烧死。夏知蝉以前认为祖师遗训中的“降妖伏魔”四个字很容易理解,那就是遇见妖怪就降伏。
但是这次,夏知蝉见到了人心中潜藏的妖怪,他甚至对于自己之前降妖伏魔的行为产生了一丝怀疑,也正是这一丝丝如同裂纹般的怀疑,才像是一颗石子一样绊住了夏知蝉的脚步。
“看来想要打开门,需要我自己迈过这道坎坷。”
夏知蝉难得没有走进石门,也不再去看手里出现的竹简,而是闭目叹息一声。
他意识体所化作的身形就瞬间迸裂开来,化作一片片飞絮,最后消散在了白色的世界里。
“嗯……天亮了?”
等到他再一次真正地睁开时,看到了已经骄阳高挂的蔚蓝天空。在记忆里他明明是在刚入夜不久的时候跟赤云道人坐在庭院里面长谈,怎么好像只是打了个盹的功夫,天就亮了。
“夏知蝉,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南山当然是第一个感觉到夏知蝉苏醒过来的人,他看着对方还有些茫然的目光,连忙欣喜的说道。
虽然赤云道人用的是紧急的传信方式,但是这里距离龙虎山实在是太远,所以入夜时写好的飞信,一直到了黎明时分才有回信。赤云道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干脆把夏知蝉出现异状的表现写了进去,为了避免浪费时间,他还在心里写了有关南山蛮族身份的事情,因为信件直接送给掌门,所以在言辞上又纠结了一下。
当看到回信的时候,他其实也很激动。但是信里有关他询问到的两件事情都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
其一是夏知蝉现在的状态,就连如今站在人族修道界巅峰的张太玄也不知道,因为天地灵气自然充斥于各处,所以任何在这片天地里诞生的生灵对于灵气都有自然而然的亲近感,只不过寻常人的亲近感很低,所以就不能修炼。但是像夏知蝉这种出现灵气排斥现象的,还是头一次听说。
张太玄以自己如今的修为来衍算夏知蝉的运和势,却发现对方已经超出了自己可以掌控的地步,这让他很是惊讶,但是又觉得诡异之中有那么一丝合理。他在信里直截了当地告诉赤云,让对方在办完事情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请夏知蝉来道门一叙。
当然对于这种要求,赤云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然后就是有关南山蛮族身份的事情,这件事情张太玄是知道的,但是由于对方是姜沁收的徒弟,而好像还是听从师命所收到,即使是掌教张太玄也不好说什么,有关南山奇特变化的事情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解答。只能通过对方蛮族的身份推测说,很可能是因为之前南山吸入了过量的妖气,妖气在跟他体内真气对抗的同时,无意间激发了少年体内蛮族的血脉。
毕竟张太玄对于当初姜沁的师父白衣女子展现出来远超他们认知力量的场景还记忆犹深。
赤云有些无奈地看完飞信,自己的疑惑没有得到解答不说,掌教居然还甩给了他一个新的任务,或者说把之前邀请夏知蝉来道门的任务加重到了务必请对方来道门的程度,虽然感觉好像没差多少。可实际上前者不完成也没事,后者如果不完成的话,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他虽然认为掌教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但是毕竟也会遭到埋怨。从掌教让有关夏知蝉的事情可以直接飞信回来的吩咐来看,就知道对方的重视程度。
“夏兄,你感觉怎么样?”
赤云道人则是也感觉到了夏知蝉的苏醒,于是连忙走了出来打招呼。
“我没事,也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居然坐着睡着了。”
夏知蝉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诉其他人的。
“你……你睡着的当时出现了异象,四周的灵气居然纷纷逃散。”
赤云道人自然明白对方是不愿意多讲,毕竟任何人都是有秘密的,即使是这个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兄弟,之间也一定有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但是介于夏知蝉当时状态的奇异,他又不得不说出来。
“嗯?”
夏知蝉摸了摸下巴,几天没有清理胡子,所以下巴处是一层轻微有些扎手的胡茬。
他的意识陷入到那个神秘空间之后,对于身体的感知就几乎消失。可以说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砍他一刀,恐怕夏知蝉也未必会有反应。所以对于周围灵气的变化,他也是根本不知道的。
赤云这一说,反而让他开始沉思。
“夏兄,你没事吧?”
夏知蝉连忙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处于的状态是对是错,但是他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么恐怕好坏都只能由他一个人承担。
“没事……我想应该没事。”
他的解释不但没有打消赤云道人的疑虑,甚至反而加重了。夏知蝉的回答对方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事情,但是介于某种原因的不能或者不愿说出口。
赤云道人的担心神色几乎是毫不掩饰,他踌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夏兄,此间事了后,你还是跟我去一趟道门吧,兴许掌教会有办法的。”
“嗯……”
夏知蝉之所以沉吟,那是他忽然冒出来一个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当初的那份竹简虽然被他丢入了山崖,但是如果想要找到的话……恐怕也不止一定能够找回来的。而且去道门,他就有可能见到姜沁……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见姜沁。
但是也许自己确实该再去一次道门……
“等到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再说吧。”
夏知蝉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下定决心,所以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赤云面露喜色,就连一旁的南山也有些开心。
“今晚,就是跟刘家庄的妖怪决战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