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啊!”
林澜忽的大喊,从梦魇中醒来。
眼前好像还存留着乘青舟上云天,清辉如波荡漾,银沙似雾飘扬的美景。双眼眸光迷蒙,愣愣的盯着前方,似在看着眼前,又似还在神游天外。
“哼!”
一声不满的哼声传来,林澜终于收回心神,双眼再看眼前,是一张明艳桃容,髻冠峨峨,修眉联娟,只是一双凤眼眼角上挑显得煞气逼人,所幸眉心一点红痣又中和了几分。
这位身穿素白玉色宽袖道袍,道袍样式特异,至腰间处陡然收紧,飘逸外加几分利落。道袍边角绣有红色云纹,衣襟处更缝了几朵海棠花,一片素雅中又添几丝明媚。
腰佩一把四尺青鞘长刀,手中则提着另一把二尺短刀。脚穿素色皮履,头梳道髻,戴碧翠玉冠,此外并无其余佩饰。
乍看下似一个修道人,实则更像江湖游侠儿。
“若不是我见你蜷缩于仙槎之中,呕血不断,这才救你上岸,喂你灵液疗伤,不然你早就伤重气绝了,如今一醒来就出言轻薄?”
女道人不满,转了转手中的黄鞘短刀,点了点林澜。
林澜此时才发觉自己气足神完,伸手按捺腹背等受击之处,再无半点疼痛。原先被大师兄击断打碎的骨骼也都恢复完好,只有那刺入骨髓的疼痛还历历在目。
模糊的记忆又泛起,曾经感觉到一股暖意从喉咙涌入,然后流遍五脏六腑,再到四肢。身体如同浸泡在热汤之中,柔软舒适。而后疼痛消散,呼吸也变的顺畅。
林澜是个知礼的人,急忙起身向女道人道谢:“罪过,在下刚从昏沉中醒来,神智不清,些许秽言请恩人宽恕。恩人相救之情,在下感激涕零…”
“咳咳!这些繁文谢语你留着说给自己听罢!”女道人忽然换了一副神态,粗着声音说:“为侠者,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话虽如此,但是女道人说完后微微摇晃的脑袋还有那上扬的眉毛都出卖了她心中的得意雀跃。
莫不是想说这番话,已经等待许久了?
“呃…多谢多谢…”林澜口呐,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左右顾盼,看向四周。
只见一条恣意奔腾,长不见其垠,宽难测其际的灿烂银河就在身畔不远,河中银沙如雾聚散飘摇,远处依稀可见星宿沉浮,一轮冰月正悬西天,遥遥洒下万千银辉。
两人所站之处,向内凹陷,呈半月形状,湾内河水透亮平静,靠近水面处还有数根古朴玉桩伸出。
“这里是变天津。停泊各处仙槎之处。”女道人见林澜四处张望,便出言解释:“你是第一次游天吗?”
“游天?”
“是耶,仙槎不是往来穿梭各洞天福地,接引各门弟子游天泛河吗?也对,你身被重创,看着就不像是来银河游玩的。”女道人上下扫看了林澜一眼,只见他身上青袍沾满星星点点的血迹,两袖上更是泥痕斑斑。
“恩人容禀,在下林澜,某日路过武夷,遇得一村落有行尸作祟……”林澜遂将自己游历经过武夷后的一路遭逢,仔细说出。
“哼!这玄阴门妄布邪阵,扰乱灵机,又放纵弟子为祸凡间。真是可恨,若是我在,必然个个一刀两段,为天地除害!”女道人听闻之后,眉毛挑起,一双凤眼怒瞪,顿时煞气陡生。
待林澜说到自己不知为何木舟变青舟,还载着他飞上银河时。
女道人思索了一会后说道:“这木舟应该是一条仙槎,只是无人看护,尘埃日渐堆积,灵性自隐化为凡物。你无意中呕血吐在木舟上,心血淬炼,刚好又恰逢春日时节,这才得月华引路,乘舟入银河来到这九天之一的变天。”
林澜心想恐怕不止于此,暗自感应了一番灵台的神箓,应该是它帮助催动了仙槎,随即又对女道人所言不解问道:“九天?变天?”
“是耶,变天位于九野东北位,正合天地阴阳始作,万物萌芽之意。你来的那条仙槎航路应是春日起航,终点就是这变天天域。啧啧,这都能被你遇上,看来你福缘颇深。”
林澜只是幽幽叹了一口气,他虽然逃出生天,不知道被丢掷出去的铜镜是否会被玄阴门寻到。想着还是难以放下忧心。
“这变天天域有星宿箕、斗、牛。你看那处,就是牵牛星宿,与你在人间遥望,不一样罢。”女道人指着远处一上一下,犹如两个倒置三角形状的六颗白色星辰。
“确是,在地面仰望只见一颗亮星,未想牵牛星宿是这般模样。”林澜遥望远处那片星宿。
“牛宿星君人很好的,特别喜爱修士晚辈上门拜访问道呢。就是星宫里养的那只大黄牛喜欢踢人!”
林澜从未听过这些奇闻轶事,如今听着女道人讲来,倒也津津有味。
只是心中突然一惊,问了个要紧问题:“恩人,青舟仙槎哪去了,我们又该如何返回人间?”
“莫要再叫我恩人,不过些许小事。我乃紫虚元君门下弟子,名曰杨筠。你我均是修行中人,你庚岁几何,若是比我小就称呼我一声师姐吧!”杨筠虽然平日里喜爱扶危济困,做游侠模样,但是被人时刻叫做恩人,也是颇为尴尬:“至于如何返回,亦是简单,这仙槎往来有序,每隔十五日便会经过津口,到时候我等乘舟返回就是。”
“这…我尚未炼气修行,修为浅薄,就腆颜称呼一声杨师姐了。”林澜还是第一次与正道修士接触,不知道如何施礼,只得低头喊了师姐。
杨筠轻轻点了点头,一副我照拂你的神色。
“林师弟师承何门何教?我观你身上灵韵,清澈如玉,未植仙种。怎么,还未选好修什么大道吗?”
“这…我乃散修,实是未得炼气法门,所以才…”林澜如实相告。
“你身上的灵韵神光,看起来可不像是散修启灵哦?”杨筠一脸我不信的模样。
林澜顿时想起了丹霞大圣的郎朗笑声,定然是它用闾山正法为他启灵的。只是这般事情,名不正言不顺,想来丹霞大圣也是违背闾山门规替他启灵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勉强道:“是我一敬重前辈为我启灵…”
杨筠看林澜言犹未尽,便知其中有不可对人言之事。师承乃修行人的辛密,她自然不好继续询问,便转了话头:“这变天我也是首次来,我们尚有十五日时光,不若结伴四处游玩?”
林澜点头称喏,心中知道是杨筠见他未登修行正途,说是结伴而行其实是方便照拂。
变天津外白玉铺地,有一条宽阔仙道笔直通往远处,道旁妆有碧树珊瑚,丝丝缕缕的雾气在树间缭绕。
仙道所至之处可见一座偌大天门,以及天门更深处层层累累的宫殿。只是距离甚远,两人看不真切。
“这变天也太冷清了耶,往日我去均天,苍天游玩,处处都是飞禽走兽,往来神官功曹不断…”杨筠探头往远处天门望了望,嘴中嘀嘀咕咕。
“我不爱骑乘灵宠,所以与我一起御刀飞行吧!”
说着,丢出手中短刀,在半空化成一道灿烂黄光,不及林澜答应,就抓住他胳膊,一跃跳上黄光,急速向远方天门飞去。
杨筠手捏剑诀,指引短刀所化黄光,时而低低掠过地面,时而侧身划过天际,时而疾速拉升,时而盘旋转弯。
“灵宠虽然看起来姿态优雅,但是哪里有这御器飞行之术来的畅快!”杨筠眉眼尽是得意,一边对着林澜喊道。
林澜也自诩不是胆小之辈,却也被杨筠这放肆狂野的飞行惊的目瞪,只能勉强应了一句:“杨师姐,所言甚是……”
不出一时片刻,两人就飞至天门之下。
“唰~”
黄光一个甩尾回旋,流光点点如碎星,在空中留下了一条漂亮的弧形光带。
天门高耸,之上镌有几个斗大篆字,可惜林澜已经无心辨识,他扶着门柱,两腿战战,上身不由自主的摇晃,嘴里正不断喘息,平息眩晕的心神。
“你这样,以后如何习练御器之法?难道你也要坐那飞禽走兽,慢腾腾的?”
“那也未尝不好,恶……”林澜哇的一声干呕。
“那你以后斩妖除魔,遇到妖魔逃窜,等你招出灵兽,再催诀御使。妖魔早就逃遁无影无踪了。像我这样御器飞行,顷刻间就能赶上,然后一刀两段!”杨筠说到兴起,拿着短刀朝虚空中一斩,带起一声刺耳风爆。
林澜又俯腰干呕一声,勉强应道。
“杨师姐…恶…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