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子领到钱后,不作逗留,直接又返回鹏城花园去。回到鹏城花园一见到妹妹,就得意洋洋宣布,他竟能够从钱江艺术中心领到了364元钱,总算没有白等这几天,于此同时,一边也开始收拾东西,这就要马上向海南岛出发,要一鼓作气,不容拖延,情绪饱满。
妹妹并没有因为来子从钱江艺术中心领了364元钱就高兴起来,看到来子真的就要收拾东西去海南岛,心情沉重,难以言表,情知来子心意已决,非去不可,不便扯来子的后腿,所以就主动帮来子收拾东西并作些叮嘱,显得心事重重,责任重大。这次完全是在瞒着父母亲大人的情况下纵容来子去海南岛。
来子自从跟妹妹到深圳后,就从没有跟父母亲大人通电话,想必妹妹肯定向父母亲大人禀报过来子到深圳后的一些情况,不知到时父母亲大人得知,来子已从深圳去了海南岛后,会有何反响。
很快,来子的东西就收捡好了,即将出发之际,妹妹又塞给来子几百元钱,离情别绪难于言表,尽在不言中,显然始终还是放心不下,眼睁睁纵容来子去海南岛,却又不得不毫无原则对来子充满信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像这对来子和妹妹都算是一种考验,一种抉择。妹妹自己的事都没有这么操心过。
来子跟妹妹作过简短告别,立即就提着包裹,从鹏城花园那里搭车到东门,然后又从东门搭车到蛇口站。原还毫不怀疑认为,蛇口站肯定有直接去海南岛的轮船,认为从深圳去海南岛只有坐轮船最方便,尽情想着从深圳坐轮船去海南岛会是怎样的体验,就好像比坐飞机还要吸引人,几乎还没有想像过,要从深圳坐客车去海南岛,以为海南岛是个岛屿,客车怎么去得了。
来子事先没作任何打探要怎么去海南岛,一点都没有担心要怎么去海南岛,粗心大意,习惯了想一步走一步,好歹到了蛇口站再说,还一点都不去想,万一蛇口站没有去海南岛的轮船该怎么办。
结果来子到蛇口站下车后,却发现并没有去海南岛的轮船,倒是有好几趟去珠海的轮船,来子简直难以置信,难过极了,真是出师不利,晦气得很,又该如何是好,诚惶诚恐,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来子在蛇口站徘徊了一阵后,突然又在一念之下,觉得应该马上到宝安站去碰碰运气,六十算为胜算,只要觉得有百分之六十的把握就敢于行动起来,只有赶快另又采取行动,才不至于消失勇气与信心,不能容忍他在去海南岛的问题上开小差,再也不会像此前认为蛇口站一定有去海南岛的轮船那样认为,宝安站一定有去海南岛的轮船或客车,再也不认为去海南岛只有轮船去得了,客车就去不了,很不情愿去怀疑,宝安站很可能也没有去海南岛的轮船或客车。
接下来,来子果真着了魔似地义无反顾又从蛇口站直接搭车去宝安站。
结果,来子在宝安站下车后,还是没有发现去海南岛的轮船或客车,痛心不已,完全不能再用失望来形容,还是忍不住猴急巴在某售票窗前,明知故问,神经兮兮向里面的售票员询问打探,却无济于事,真是天意弄人,竟会如此不顺利,难道这又是在考验他的决心和意志。无论如何不会就此打退堂鼓,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欲要狗急跳墙,病急乱投医,不信就去不了海南岛。
来子在宝安站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急不可奈,甚至认真想到,可以不可以从宝安站搭车到广州车,想必到广州后肯定会找到去海南岛的轮船或客车,但转而想到,那样就倒腾太大了,实在倒腾不起。
来子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马上到罗湖站去碰运气,心中顶多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抑制不住怀疑罗湖站也不太可能有去海南岛的轮船或客车,但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控制不住地要一个站、一个站地找过去,决不允许这种节骨眼上开小差,要横冲直突,迎难而上。
接下来,来子果真又急急忙忙,懵懵懂懂从宝安站搭车到南投海关,然后又从南投海关搭车到罗湖站。
结果来子到罗湖站看了看后,心都冰凉了,欲哭无泪,怪他明明怀疑罗湖站不太可能有去海南岛的轮船或客车,却偏偏还按照一种惯性一样找来,瞎折腾一场,遭到严重的打击与挫败。
来子甚至还不能接受眼前看到的现实,胡乱向人打探,东游西窜,暗自叫苦不迭,天可怜见的。
后来有人告诉来子福田站好像应该有去海南岛的客车,除此外再也没有获得更为准确的指点。又面临一种严峻的考验,到底要不要马上去福田站碰运气,强烈感觉到,福田站还是不太可能有去海南岛的客车,比他已经找过的三个站更加没有把握,而且时候已经不早了,他这就马上去找福田站的话,就算福田站真的有去海南岛的客车,也至少要等到明天才能去海南岛,今天无论如何,他别妄想去得成海南岛。
来子完全不知道今天这出戏该怎么收场,更不去想明天的事,感到他已经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去海南岛成了支撑他的一种信念,实际却并不怎么可行。
结果匪夷所思的是,来子在罗湖站磨磨蹭蹭了一阵子后,还是毅然决然从罗湖站搭车到福田站去,完全是在听天由命,不能容忍他让今天这出戏就这么收场,还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来忍受这种下场,欲要让上天来决定,今天这出戏最终怎么收场,无论他今天这出戏最终是怎么收场的,都已史无前例,后无来者,也只有在他身上才会发生这出戏,真是不可思议。
一路上,来子迷迷糊糊,搭车竟搭过了头,过了福田站都不知道,只好往返搭了一趟车,最终好不容易才在福田站前面下了车,天也已经黑下来了。
来子在福田站前面下车,感到十分疲软、愁闷,怀疑他找到福田站来干什么,都有些瞧不起自己,揪心不已,但又不得不强打起几分精神来,艰难挨进福田站里面去。
结果,来子向人一打探,又得知这福田站同样没有去海南岛的客车,这才恍恍惚惚觉得,他实在是个神经病,冒失鬼,丢人现眼,明明怀疑福田站不太可能有去海南岛的客车,他还偏偏找来,更何况天都已经黑下来了,他竟还有脸面向人打探这里有没有去海南岛的客车,不遭人异眼相看才怪呢,真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他就好像是一个想要匆匆逃往海南岛的通缉犯,慌忙着急竟接连找了四个站,闻所未闻。
来子为了要挽回一点面子,竟又想从福田搭车到广州去,可一问票价高达六十元,又让他犹豫不决。最后,他还是毅然决然想要这就从福田站搭车到广州去,觉得实在是没有脸面还呆在深圳,也没有打算放弃去海南岛,还是想要到了广州后,再转去海南岛,他如果不能趁这口气去成海南岛的话,那他今天上演的这出戏,实在是丢死人了,怎能甘心。
结果却有人告诉来子从福田站开往广州的最晚一趟客车刚刚发出去了,并责怪来子不该一会想去广州,一会又不想去广州,婆婆妈妈拖到最后,竟又突然决定去广州,真是没有碰到过像来子这样的旅客。
事已至此,来子就象是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打不起精神来,情绪低落到极限,就连喉咙口里也象卡了鱼刺一样,恨不能大哭一场,无助极了,惨不可言,天可怜见的,叫他今天这出戏如何收场,如果能让他这就去得成海南岛,就是存心去找死,也要好受些。
来子不知所措一筹莫展磨磨蹭蹭了一小阵后,最终还是情不自禁就近给妹妹打了传呼,很不情愿承认他其实是要让今天这出戏就这么收场,也不很情愿承认他应该知道跟妹妹打过传呼后,会有怎样一种收场,情愿认为他跟妹妹打传呼只是在听天由命,还是让上天来决定他今天这出戏该怎么收场。
妹妹立即就回了电话,妹妹在电话中一听说来子还在深圳,立即就尖叫起来了,担心来子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又一听说来子只是因为没有找着到有去海南岛的客车的站点,也就平静下来了,没多大关系,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而认认真真告诉来子,她和她的男朋友正在舅舅们那里,并不由分说催促来子,这就回到舅舅们那里去,再不用说什么去海南岛啦,好不让人担心。
来子跟妹妹通过电话后,如释重负,起死回生,终于可以长长吐一口气,解救于危难当中,并不认为他还可以不去舅舅们那里,正中下怀,无法想像除此外他还如何能让今天这出戏收场,认为今天这出戏的收场,还是由上天来决定的,这真是天意,就问还有谁。
接下来,来子果真轻轻松松顺顺利利搭车到梅林一村,并凭着记忆,找到了舅舅们那里,只见舅舅们、妹妹、妹妹的男朋友等人正围坐在一块吃晚饭呢。
来子的到来,立即就引起一阵喧哗,来子却故意表现得若无其事,并只简简单单,嘿嘿呵呵解释说,始终没有找到有去海南岛的客车的站点,害得他瞎跑到蛇口站、宝安站、罗湖站、福田站,折腾得半死,劳财伤命,倒霉透顶。一边解释,一边也就随随便便给自己添碗加筷,挤坐着一同吃晚饭,溶入这里的气氛当中,好像真的过去了就过去了,但内心还是久久难以平静。
大伙对来子去海南岛的话题,兴致不减,没完没了,并且开始一致强烈反对来子去海南岛,不容违抗。
来子看出了势头,却很会装蒜,欲要混蒙过去,我行我素,特别当听五舅说,银湖总站绝对有去海南岛的客车的时候,竟会得意忘形宣布,他明一早就去银湖总结搭车去海南岛,结果此言一出,立即就遭到大伙的一致反对,强压之下,显得势单力薄,招架不住,不容他还任意妄为。
更为关键的是,原来妹妹跟三舅明天就要一同回家去,难怪妹妹跟妹妹的男朋友会跑到舅舅们这里来,难怪这晚饭吃得这么迟,又显得隆重。
大伙一致强烈要求顺便把来子也押送回家,不能再让来子从深圳去海南岛,免得让人为来子担心,反正离过年也还只有一个月了,这还不把来子押送回家,更待何时。
来子情知拗不过去了,可实在是很没有面子,只能怪他太没用了,竟始终没能找到有去海南岛的轮船或客车的站点,恐怕这又是天意,如果还有选择的话,情愿选择明天一早就去银湖总站搭客车去海南岛,明天就要跟妹妹三舅一同回家,实在是窝囊得很,再没有比这更窝囊的啦,真是意想不到。
最后来子终于还是不得不答应明天跟妹妹三舅一同回家就是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心里面难免会有一种伤感,不是滋味,这么突然就要回家去,好像有点反应不过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一天下来变化太大都感受不过来。
元月3号来子跟着妹妹三舅一早就从梅林一村动身回家去,妹妹的男朋友、四舅五舅等人也还跟在后头为他们三人送行,并又在喊叫声中进行告别,显得比较隆重。
来子昨天还在为要去海南岛而横冲直突,不惜一切,今天一早却跟着妹妹、三舅回家去,真是恍如隔世,醉生梦死,无可奈何。没去成海南岛的故事原来就是回家的故事,惊奇不惊奇,意外不意外。
来子这是第三次在深圳惨遭失败,跌宕起伏,不堪回首,比在深圳打工最没出息、最窝囊、最丢脸谁都比不过他,正所谓事不过三,父母亲大人这下恐怕对他彻底绝望了,再也不敢对他滥施权威,把他当包袱一样转来转去。
来子暗自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屈服父母亲大人的权威,再也不让父母亲大人把他当包袱一样转来转去,更加坚定不移要真正走自己的路。
来子三次在深圳打工都惨遭失败,足以证明,父母亲大人要当他是包袱,他就是真的会是包袱,包袱一样地去,包袱一样的回。他当然不愿再当包袱,那又到底想当什么呢,坚信要当自己是什么,就真的会是什么,一切有待于接受现实的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