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定,来子从11月7号到11月30号,为试用期,好像主要是按每月固定的底金与打卡上班时间计工资,而从12月开始,来子就将成为正式员工,好像主要将按每月固定的底金与计件工时计工资,来子的底金低得与钱江艺术中心的外表,极不相称,外表好,并不真的好,听说钱江艺术中心的工资水平实在很低。
来子在试用期间,主要由调度给他安排一些具体的活干,又以打磨为主,或者任由来子选择跟这里的老员工一块干活,反正又不要计件,相对比较容易打发上班时间,但也没怎么闲着,并不轻松,并不自由。
在头几天,调度还会比较勤快认真给来子安排干活,可过后也就有些怠慢了,使得来子一开始上班,就不知干什么才好,忧心如焚,甚至象一个木头人,不知所措,等见到调度,就会一边不经意用手摸着后脑勺,一边自言自语般嘟嚷着表示,又不知要干什么,最不能忍受,不知要干什么活来打发上班时间,情愿总是干一种单一的活,来打发上班时间,他这种样子,被调度看成是很不灵活,车间里的人都要像他这么不灵活,调度就是有分身术,也忙不过来。
11月下旬,调度曾几次要求来子,试着去完成一小批货,好为12月正式计件做准备,可来子却害怕试着去完成一小批货,敷衍了事,甚至怀疑他无法完成一小批货,他始终都没用过一次喷枪,简直就是滥竽充数,蒙混度日,恐怕照此下去,一辈子都不会有长进。
就连组长以及车间主任,也明显对来子的表现感到不如意,却又不能明确指出来子到底哪里做得不够,好像觉得来子看似老老实实,安安份份,实质却没用一点心思,更谈不上长进,简直在装模作样,混日子过,都替来子担心从12月1号开始干计件,能干出多少活来。来子心中难免有些委屈,觉得他具体干的一样样活加起来不算干得少。
其他同样处在试用期的新员工的精神风貌,积极向上,活力力四射,甚至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显身手,有后生可畏,后来居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早就试着要完成一小批货,急于要挣计件工资,也只有试着去完成一小批货,才会真正有长进。
相比之下,来子则成了小老头,未老先衰,无法活跃起来,格格不入,暗自叫苦不迭,多愁善感,心乱如麻,郁郁寡欢,失去信心,甚至看到其他新员工在试着完成一小批货,就自命清高,还是只知道死死干哪一样具体的活。以为反正是处于试用期,得过且过,不必太认真,更不必试着去完成一小批货,自寻烦恼,只要能混过去就行,实在是不想费心思,再没有人比他更懒得费心思,他粗心大意惯了,也就成了粗人,粗人干粗活,好像他真的只有适应到工地上干搞土建的那种力气活路。
来子内心还固守着一片天地,只是干一些单一的活打发上班时间,安闲自得,目空一切,封闭自守。可不得不总是会想起,等试用期一过,他就必须自立门户,冲锋陷阵似地去挣计件工资,想都不敢去想,他到底要在钱江艺术中心干多久,总不能随便干干,觉得不适应又不干了吧,不管适应不适应,这回必须要在钱江艺术中心干长久些,他刚进钱江艺术中心的时候,还想着无论如何要在钱江艺术中心干个三四年再说呢,这就不得不让他暗自着急起来。
来子一着急,就像犯下了心病,各种烦恼接踵而至,困坐愁城,不得不要开始怀疑,他不适应做打磨工作,又不情愿这么早早断定他就真的不适应做打磨工作,并不怀疑,他只要下定决心,就一定能逼迫他适应打磨工作,甚至成为高手,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干活能力。来子渐渐感到按他的性子,想要逼迫他在这里干完三四年,恐怕比坐牢还要难受,如果不逼迫他的话,又肯定干不长久,顶多只能干完今年,他曾经沧海无所顾忌,很难逼迫他去适应这里的打磨工作,恐怕最终还得要顺其自然。
来子已经强烈感觉到,打磨组的工作,太烦锁、太细腻了,相当费心,相当劳神,而且又反反复复,单调乏味,也比较花气力,几乎要把人力变为机械化,一点干活的兴致也没有,整个车间的工作氛围已经让他难以消受。车间里的员工除了新员工,都是做计件的,大多都鬼上身似的,不停为各自的工作冲锋陷阵,呼啦啦、呼啦啦全没有一点闲暇心情,互相之间没有好脸色,有时会你争我夺,霸占生产工具、生产场地,各自为政,各显神通,总体也就显得拥挤嘈杂,紧张淆乱。
来子在这样的工作氛围中,都快要闻出硝烟味了,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冲撞了谁,更不会与人争夺什么,一切凑合着过吧,这也正是他还始终没有摸过喷枪的主要原因,车间只有三台用来喷油漆的水帘机,他不去争抢,当然不会有喷油漆的机会自动轮流给他,
他也确实懒得喷油漆,怕喷油漆对身体有害,更不会假积极,不指靠在试用期能学出什么名堂来,甚至希望能一直处在试用期,一直就这么鬼混下去,他越是这样想的,就越害怕到了12月后该怎么办。
12月份,来子不得不要独立门户,试着领货、交货,开始挣计件工资(或称计件工时),他自从独立门户后,因为要交货,工作的程序也就相应地多了起来,罗罗嗦嗦,反正是要磨了又补,补了又磨,磨了又喷,喷了又磨,喷了又补,补了又喷,反反复复,没完没了。而且要把货交出去,就必须经过几道验货程序,质量要求相当严格,一丝不苟,成为一道道难关,连老员工都不好应付,他更是伤透脑筋。
有时就是把货交到彩绘车间去了,一旦再次查出有丝毫的质量问题,就必须再次返工,直到合格为止。好像交货后,又必须交单,交单的手续,也很烦锁。来子懒得弄清楚交单又是怎么一回事,但肯定跟计件工资直接相关。来子一般如果全靠自己交货,就忘了交单,或者懒得交单,或者领货的时候,就根本没有开单,就更加不会去补单、交单,如果有组长帮来子交货的话,组长也就会帮来子交单,来子最讨厌交货,也害怕交货,更不把交单当作一回事,只粗心大意认为,他好不容易才交的货,相应就少不了那一份计件工资,他甚至不把计件工资当一回事。
来子表面上也还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全力以赴,坠入车间生产的大潮中,甚至不得不要霸占生产场地,争夺喷枪,然而整个车间的生产条件毕竟有限,管理模式也并不十分科学,会造成耗损,各员工能够享用到的生产条件,好坏不一,两极分化,一家欢喜一家愁,而且在工作的时候,各有各的风格品味,干得好还是干得坏,不能完全反映在表面成绩上,甚至表面干得好的实质并不好,老员工能直接针对交货来工作,来子则是被动的面临一道一道检验程序直至交货。来子并不认为他在同样的新员工中是干得不好的,自有他的一套评判标准,只不过大多处于失利的地位,不能好好发挥,很是憋气,有些窝囊,英雄无用武之地,甚至自作清高,自我推崇,自我慰藉,全然无所谓。
来子常常自认为做得差不多的货,总会检验出许多毛病,以为反正他无法抓住这里的质量把关的准线,也就完全按自己设定的质量标准来做,确实吃亏不少。来子有时会反反复复做手中的那一小批货,十分害怕交货,懒得去找来检验员进行检验,毫无成效可言,哪怕他自认为做得很好很好了,结果经检验员一检验还是有毛病,而如果不找来检验员进行检验,他就是再怎么反反复复做,也还是原样子,实质上他反反复复做的过程,也就等于是拖拖拉拉的过程,力不从心,毫无效果,玩弄玩弄而已,以为反正他自个再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来。
一般组长发现到,来子又在反反复复做手中的那一小批货,就会催促来子交货,帮来子找来检验员进行检验,帮来子打前锋,过关斩将,直到把货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