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号上午九点多,来子随着人群不由自主从火车上下来,并又不由自主随着有如潮水般的人群拥挤着出站去,混在有如潮水般的人群当中,让他感到个人的命运如何,太微不足道啦,谁知道谁是什么来头,好像都戴着假面具,他已是神思恍惚,晕头转向,好像魂魄还丢在火车上,没有恢复常态。
来子一步一步挪向出站口只见出站口的右上方有一幅特大的广告牌,色彩鲜艳,引人注目。
原来那是中国南方人才市场的广告牌,画的是有人起跑时的样子,富有含义,上面除了有极具诱惑力煽动力的广告用语外,还有具体的地址以及搭车路线,好让人们知道乘多少路车找到那里去,这也正好表明从这个出站口走出去的人绝大多数是来打工找工作的,谁知道谁是不是人才?谁知道谁具体是怎么打工找工作的?
比起中国南方人才市场的广告牌像是广州的名片,这么多来广州打工的人群更像是广州的名片。
这是来子头一次知道的头一种打工找工作的途径,他以前还不知道有什么人才市场,也确实没有想起要怎样找工作,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广告牌就被吸引住了,情不自禁出神伫立在有如潮水的人流边缘,一心急着要把广告牌上的地址以及乘车路线记住,他想都不用想,就认为应该要无论碰到了什么找工作的途径就要去试一试,好歹试了再说。
只怪来子确实头脑发晕又加上心急,反倒很不容易将广告牌上的地址以及乘车路数记住,一时间站着一动也不动,有若一段呆木,他本身却还一点也不觉得。
来子这个样子是比较容易惹人注意,比较容易让人当目标盯上,所谓瓜田不纳鞋,李下不正冠,那些特别要忌讳的地方,他是一点也不懂。
直到有一个人已走近他身旁,并对他叫了一声,这才使得他回过神来,如梦初醒,只冷冷淡淡向那人扫了一眼,暗自惊呼不已,不知有何事故发生,莫名其妙。
那人污头垢面不修边幅,等来子刚一回过神来,便不由分说地命令来子,拿车票给他看看,那人当作已经盯上目标了,相信不会看走眼。来子见此有些惊慌失措,想也不想就老老实实地把车票交给那人看。
那人接过车票,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便又把车票还给来子,可没等来子反应过来,那人突然就用力抓住来子的臂膀,当抓住了贼往出站口拉去,并口口声声恐吓要来子补票。
来子当时还真吓破了胆,毫无反抗被那人拉着走了几丈远,惊恐万状,甚至还以为可能真是有补票这回事。
很快来子就恢复了理智,他这票是正正当当在株洲火车站的售票窗买的,怎么还要补票,那人要他补票,又为什么会这么凶,一定有蹊跷。
来子奋力甩开臂膀,不再由那人拉着走,反倒转过来想逃之夭夭。
那人却死缠不放,恶狠狠问来子到底补不补票,好像那人要么不盯住目标,一盯住目标就一定要捞到好处。
来子又有些害怕了,只得老实站住,并用一种讨价还价的口吻问那人到底要补多少钱才行,来子好像也想知道作为一个被那人盯住的目标,到底有多重份量。
那人稍经揣测,要来子补25元,那人只出这么一点价钱是不想在来子这个目标身上花太多时间,那人开始明显表现急不可待,以为来子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啰嗦,还不快快把25元钱交出来。
来子见此反倒又开始与那人理论起来,他的票是在株洲火车站售票窗买的,怎么还需要补票,有没有搞错。
那人很不耐烦来子与他理论什么,立即变得穷凶恶极,对来子拉拉扯扯喊喊叫叫,欲要动粗,看来子还敢不敢与他理论,那人还是相信没有看走眼,一眼就能看出来子是个什么来头,不会连25元钱都敲不到。
来子被激怒了,毫不畏惧,灵机一动就捏着火车票的下角,伸向胸前,示意给有如潮水般的人流看,并演讲似的宣称他这一张火车票是在株洲火车站售票窗买的,而身边那人却蛮横无理,硬要他补票,他还应不应该补票。
来子神情沉稳冷静,一点害羞的样子也没有,好像一下子就成了一个不怎么害羞的人,以前从来不会有这种胆子,其实来子算是容易害羞的人。
来子这样做立即就引来许多人关注的目光,神态各异,虽然没有哪位能出面见言,但那人已明显成了众矢之的,防不胜防,那人做梦都不会想到,来子竟会突然露这么一手,只怪自己看走眼了。
那人有了开溜的打算,做贼心虚,弄不好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也急着去发现下一个目标,打的是游击战,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退,
那人在开溜之前为了挽回点面子,竟拍了一下来子的肚子,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唬人的话,说是要来子出了站当心点,他妈的连包烟钱也舍不得给,看我以后不打死你,确有几分当真。
来子听到这种唬人的话,心里确实很担心,心有余悸,心想打工就这个样子吗,真是可怕。
来子从出站口出来,天已下雨,就买了把伞,
来子还是想去找到中国南方人才市场试一试,这并不是真的当自己是个什么人才,并不是真的以为找到中国人才市场试一试,有很大把握,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还毫无目的,毫无采取行动的理由,反正试什么都是试,那就只好碰到有什么可以试的就去试一试。
来子记不太清楚那广告牌上的地址以及乘车的路数,没有把握能够找到中国南方人才市场去。经过刚才那件事看出火车站是个鱼龙混杂,群魔乱舞的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很快来子凭着仅剩一点模糊不清的记性来到了一辆公交车的前门口,估计这路公交车会到中国南方人才市场,欲要上去。
还没待来子上去就迎面走来一位小个子青年,二话没说便将一张彩图塞给来子。
来子接过那张彩图就翻摊开来看,发现是些风景旅游区的广告画面,引人入胜,欲要欣赏欣赏,没作细想,却立即又听到那小个子青年开口向他要一元钱。
来子如惊弓之鸟,感到又要被敲,不愿给那小个子青年一元钱。
来子也不争辩,只对那小个子青年说了句抱歉的话,欲将彩图归还给那小个子青年。
可那小个子青年立即拉下脸来硬是不收,明显以为来子既然摊开看了,就必须花一元钱买掉,并理直气壮粗声粗气催促来子快交一元钱,这与他的小个子极不相称。
一元钱事小,来子不想显得太怯弱了,何况针对的只是一个小个子青年,他一想到这点,便一声不吭郑重将彩图按原样折好,强行塞入那小个子青年的上衣口袋,然后招呼着冲那小个子青年微微笑了笑,就不再理睬,顾自若无其事上车去了。
背后那小个青年说了句泄气骂人的话,便走开了,以为来子这家伙一元钱都舍不得,好生晦气,好像火车站让人都丢失了本来面目,连事情的发生规律都变了样。
来子上到车内没先投币就必恭必敬战战兢兢问那司机这路车是否会到中国南方人才市场。
结果那司机极为反感,像是来子在跟他乞讨似的,好生厌恶。
那司机想也不想,就恶声恶气宣称他根本没听说过什么中国南方人才市场,叫来子乘坐在这车上不就知道啦。
那司机狗眼看人低以为像来子这样的货色,也配去找什么中国南方人才市场,丢人现眼,来子提的那个一看就知里面装的全是衣物的包裹,最容易让人一眼就看出是个什么来头。
来子见那司机的态度如此恶劣,受到当头棒喝,大惊失色,又如同惊弓之鸟,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却又不便驳斥,好生委屈。
情急之下来子哪里还会想起要立即下车示以抵触,真的吓懵了,还是乖乖就坐这车算了,何必与那司机一般见识,这车会不会到中国南方人才市场,已经不重要了。
来子想去中国南方人才市场试试,还不是想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然后慢慢找准自己的位置,他已经从那司机对他的态度当中,能看出他有几斤几两。
来子甚至害怕只要下了这车又能马上会碰到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又要被敲,防不胜防,他已经接二连三地碰到状况,一时间无法将状态调整过来,只想要快快离开这火车站。
来子投币的时候发现刚好没有零钱,最小也是十元的,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他只好跟一位旁人对换十元零钱。
结果那司机见此却又大模大样地叫喝一声,要来子投六元钱,并强调说,来子刚才问一下就要四元钱。
来子又吓懵了,又又如同惊弓之鸟,竟老老实实地投了六元钱,并把这理解为火车站特有的事情发生的规律,很快他才意识到是被那司机敲了,追悔莫及,却无意与那司机理论,他只是弄不明白,这出门在外怎就如此人心险恶,难道这就是打工吗,不知别人打工会是怎样的。
来子习惯了别人认为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什么样的人,就让那司机认为他是一个要他问一下就要四元钱,就真的问一下就交四元钱的人吧。就让那司机的邪恶面展露无遗吧。
很快车子开动起来了,来子全心全意观望着窗外的街景,千头万绪,不指望能碰巧看到中国南方人才市场,多么希望,上天能给他一点指示,好让他选择在哪一站下车。无论他选择在哪一站下车都是一种缘份,注定都是一样的命运。
路经几站后,来子见不断有人上上下下,暗自急不可奈。
没多久,来子还是胡乱选择某站下了车,还是一点也不知道他来广州到底要怎样打工,无知无觉要让他与广州这个城市自然产生一些反应。就好像两样物质放在一起常常会产生化学反应似的,他来广州打工不就是想看看他能与广州产生些什么反应吗?无论最终产生哪些反应,都是注定要产生的反应,终会后知后觉。
来子在某站下车,雨已停了无须打伞,但提着个包裹在大街小巷游走好生惹眼,他不得不要提防着生怕再碰上些莫名其妙形形色色意想不到的状况,他有意在提包裹的手臂上暗自加大了气力,不让肩膀有丝毫倾斜,面部表情装出轻松自在毫不费力的样子,步伐也相应加快,尽量装作不像是刚刚出来打工的人。
来子心里完全没有一点普,这样来打工算是最没出息。
来子走到某条街上发现有一个小门面的玻璃门上贴有一张招聘广告。其实这只不过是一张早已过时的招聘广告,连红纸的颜色都发白了,字迹也已褪色,来子要是在平常的话,再怎么傻不啦叽,也肯定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张早已过时的招聘广告,可他一时迷了心窍,根本就没去想这显然是一张早已过时的招聘广告,仅只稍稍瞥了一眼,一念之下便一头撞了进去,见到一位店主模样的人就冒冒失失声称他这是想要应聘,希望对方能予以考虑。
对方见此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丈二和尚摸后脑不着,等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仅只冷冷淡淡把来子拒绝了,并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来子,明显认为是个冒失鬼,十分晦气,城里人一般只有见到乞丐上门乞讨时才会有这种晦气。
对方的眼神让来子浑身不自在,他这才猛然意识到玻璃门上的招聘广告其实早已过时了,真是丢死人了。
来子再也不敢往下想,急忙就灰溜溜地退了出来,逃之不迭,像是做贼当场被人发现一样无地自容很没面子,恨不得有隐身法立刻从整条街上消失。
来子从那门面退出来后还会觉得背后有人看他的笑话,农村人喜欢看别人的笑话,也最忌讳被别人看笑话,农村人活的就是脸面,而城里人大多不要脸。
来子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走着惊魂不定,茫然不知所措,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小孩子,还是一点也不知道这工到底应该怎样打,就连怎样学打工都不知道,整个状态还是一点都没有调整过来,近乎麻木机械无意识,更没有主心骨,这种情况下也最最容易有机会与任何一个因素产生反映,就好像是越纯净的水越容易被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