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沃尔多夫酒店二楼的宴会厅内,人们正愉快的互相攀谈。斯巴达国王的入座并未让气氛变得紧张,一方面是萨尔佩冬的说话让大家感到放松,而另一方面嘛...大部分人也没把这位流亡君主放在眼里,只当他是一般的贵宾就是了。
就连一开始感觉紧张不已的陈雅莺此刻也安心了下来,坐在座位上吃着从伙食区盛到的晚宴,比较幸运的是这里还是有为赛里斯人准备米饭,让她这样的亚洲人吃上更加习惯的东西,当然这饭的品种质量和做法,就完全没有保障了,能吃就行。
而在她欢快的品尝着平日里吃不起的各种佳肴时,一个少女拿着一杯饮料在她身旁坐下。“哇,雅莺,你这吃的也...太多了吧。还都是些大鱼大肉,就不怕吃胖吗?”
“怕什么,大不了胖了再减肥就好了,我可不像你每天都能吃到这些啊青子,这些什么海鲜牛扒,我估计一年才能吃得起一次的。”
用着中文“青子”称呼一个日本人,这不仅让卢西亚感到一丝尴尬,不过这也没办法,陈雅莺毕竟不会说日语,直接把她的汉字名字读出来也不是不行。“怎么可能每天都吃,作为演员我可是得好好控制身材。尤其是晚餐,我是不能吃主食和脂肪太高的食物的。”
“那可真是可惜,世界上这么多美味就因为一点体重没法品尝了,这可真是太亏了。”
“是啊,多让自己过的舒服点才是真理,何必在意什么身材呢。”在交谈之际,一个红发少年端着一份牛排坐到了两人对面,然后用着混杂着日语的拉丁文对卢西亚说道。“而且青子你别忘了了,医生也说过太瘦了也不好看不是吗,竟然到了这种地方就该多吃点?”
“我要的就是保持现状的身材才控制饮食的啊,而且女人的话题,哥哥你就别参与了。”
“好好,我不参与。”提贝里乌斯笑着高举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那我们聊点我应该参与的。这段时间跟着凯撒里昂他们过的还行吧,陈雅莺?”
“那是当然,凯撒里昂先生他们人都很好,带着我去了不少之前没去过的地方。我之前还以为,贵族都是像那些藩王诸侯一样目中无人自视清高的家伙,可是从实际接触来看,他们就和同龄人一样,待人慷慨又友善,我想这些自诩为对方朋友的你,应该也和我想的一样吧。”
“那倒是自然,正因为如此,我才提议你跟着他们一起来玩啊。我可不会把朋友托付给恶人的。”用餐刀切下一块半生的牛排后,提贝里乌斯用叉子将其送到自己妹妹的嘴前,无法推辞的卢西亚只能长嘴将其吃了下去。终于让自己妹妹能吃上点东西的少年笑着转过头来。“不过除此之外呢?你有注意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吗?比如前两天,凯撒里昂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我说啊提贝里乌斯。这些事情你了解起来好像过界了哦?”似乎能猜到他会提起这个一般,陈雅莺用着带着嫌弃的眼神望着对方。“汉烈祖有句名言。‘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别人对我这么好,我却向你透露别人的情报,你觉得我会做这种事吗?”
提贝里乌斯摊了摊手。“我又不会害人家,只是...做点小小的调查以备万一而已。你也知道,凯撒里昂先生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而且麻烦的等级显然不小。如果我多做了解,那不仅有能力自保,没准还能帮上别人忙不是。何况中国也有句古话,‘防人之心不可无’,说的也是这个道理嘛。”
“那你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人家不像你求助,那势必有人家的道理,别多管闲事比较好。”
“行吧,反正从你的回答来看,我大概也能猜到答案了。”提贝里乌斯摇了摇的将吃下刚切下来的一块牛排,然后接着说道、“这样,你就不算告密了,大家皆大欢喜。”
“...或许我就不该来见你。”不过陈雅莺也很清楚,就算自己真的不说,这个家伙也有自己的手段能搞到这些情报,毕竟对于他这样社会显赫的人来说,可以利用的人情实在太多了。“不该我得说明一定,要是被我发现你对凯撒里昂先生他们不利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也一样,要是哥哥想对他们这样的好人干坏事,到时候也别怪我不帮家里人。”坐在一旁的卢西亚也对提贝里乌斯说道。
“放心吧放心吧,我可不会傻到和他们闹别扭,那对我们只有坏处,况且你哥哥看起来像坏人吗?”
“...还蛮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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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的另一旁,保莱塔和一群同龄人们坐在一张大桌子旁欢快的聊着天,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和自己同样就读于克莱门农学院城,但由于分在不同的分校而事实上素未谋面的同学。在推荐制的埃律西昂,能读上高端学府的学生不仅有学习能力确实过硬的聪明人,也有靠地位和钱财“捐助”学校获得学籍的水货,而他们当中自然不乏有资格被邀请参加这次宴会的人员亲属。至少在和她们的交流中,保莱塔并没有发现和自己一样身为“安德洛玛刻的朋友”被邀请到宴会上的,这也不免让她的担忧稍微加剧,毕竟自己和安德洛玛刻也不是同班同学,应该没资格被“特别”照顾。
但另一方面,直到目前为止,也确实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危险。无论是和安德洛玛刻还是其他人的交流中,都丝毫感受不到什么敌意。而在她身后的不远处,自己的弟弟正坐在那一边吃东西一边坐着戒备,也似乎没什么人找他的茬...事实上在愉快的交谈氛围中,保莱塔感受到的轻松都是快让她忘记担忧的事情了,不过...这不是好事吗?要她选,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好友会和那些对自己弟弟下手的恐怖分子扯上关系,更不希望自己和弟弟会遇上杀身之祸。像这样安心的生活,交友玩乐,不需要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才是她希望的。
“...你们要是不信就和我打赌如何?一百万起步,赌我敢不敢冲到酒店上层的元首套房,拍下在里面休息的西班牙国王?没准这个点去,我还能拍下点刺激的镜头呢。”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少希望能交到更多正常点的朋友,而不是像这桌当中的不少人一样,大部分都是不学无术、没啥正事可做的富二代。至少脑子里多装点正常东西吧。
坐在她身旁的安德洛玛刻用着微笑,同时带着严肃的语气拒绝道:“卡洛斯十三世今年五十五岁,长子阿方索都三十岁了,你想拍的画面大概是不会有了。何况如果你们抓然后被查出来是从这场宴会里逃出来的,那我可就要遭重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别玩这么刺激的好吗。”
可即便给了如此台阶,那个年轻人却并未聪明的收手。“啊呀要什么好怕的,我堂堂塞尼锡雷女公爵和新不列颠尼亚总督之子,他们也不敢抓我。要不这样,我们赌点别的,要不你们赌我在现场偷个东西,会不会被人发现?”
“算了,别玩这些了,在这老老实实聊天就行了。”虽然依旧面带笑容,但安德洛玛刻的语气中明显已经带了一丝不满。“且不要说什么这场宴会的重要性,我得提醒你们一点,场地里的安保科不是闹着玩的,要是因为搞事情被人抓到赶出去甚至一枪毙了,我可不负责哦。”
“好啦好啦,赌点别的赌点别的。”那个男人的表情看起来终于收敛了一点。“就这瓶酒吧,要不来赌赌看我能不能一口气喝完怎么样?”
“好!”“我压你这个臭家伙肯定得吐。”“来啊!”在同桌人士的起哄下,那个年轻人将一整瓶酒怼在嘴里,往体内灌去。这种做法并不明智,且不说大量的酒精对身体的危害,这个帝国终究是个实行禁酒令的国家。虽然埃律西昂大部分人对私下饮酒这种事情早就司空见惯,但要是喝的面红耳赤的同时恰好被什么人见到,比如政敌、仇人或专管禁酒的德尔塔特遣队撞到,不仅一顿牢狱之灾免不了,还可能遇上各种后续的麻烦,比如被学校训斥处罚、丢掉工作、被邻里嘲笑等,而对于那些“有身份”的人来说尤为如此...
对于这些素不相识,毫无修养的同校同学,保莱塔并没有什么好感,只当他们是与自己无关的闲杂人等的不去搭理。她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着手中的果汁,时不时用眼光瞄向坐在不远处的白发少年,确保他还守着自己。
“看你好像蛮无聊的呢,波利娜。”坐在一旁的安德洛玛刻拿着酒杯靠了过来。“之前在宿舍的时候,你不是说自己很喜欢聚会的吗?”
“是挺喜欢的,但这也不是一般的聚会啊。”保莱塔耸了耸肩。“讲真,我倒觉得你们能在这种场合放开手脚玩还挺奇怪的,这里的气氛太别扭了。那些站在台上的人,不是在一脸正经的谈各种大事,就是在紧张的假装欢乐,怎么能放松的下来嘛。”
导致气氛压抑的可不只这几点,只是那个原因自然是不能对安德洛玛刻说出口的。应该没有察觉到这点的安德洛玛刻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想这么多啦,当时普通聚会就行,就算玩闹的再‘失礼’,也不会有人追究我们这些青少年的责任的。”
确实不会,那个坐在圆桌对面的小子将一整瓶酒一饮而尽后,带着面红耳赤的面容和摇摆的身姿向周围人显摆着,但随后很快就握着嘴,在他人的搀扶下向厕所快步走去...真是完全的瞎胡闹。
“说起来,那位凯撒里昂就这么放自己的姐姐在这里?怎么看都不来看一眼,之前你不是说这个弟弟很关心自己的姐姐吗?”
又提起这个了,不过这句话也没什么问题,也许只是单纯的感兴趣呢。“也许躲在某个地方吃东西吧,他其实蛮讨厌这种喧闹的环境的,以前参加家庭聚会的时候他都经常躲到一边呢。”这句倒是实话。“竟然你怎么想见他,等会我独自带你去找找他吧,怎么样?”
“这样啊...那也行,我们先聊点别的吧。”
保莱塔说出那句话的原因,是她担心再继续强硬的拒绝会让对方感到困惑和猜疑,无论安德洛玛刻是否是敌人,这都不算是好事。只不过此刻在听着她们说话的,并不只有她们两个人。
坐在宴会厅的二层,保莱塔所在的桌子的正上方的一片屏风后,赫克托耳正一边享用着黑肉汤,一边用微弱到不会被察觉的灵能,辅助自己的耳朵听取着安德洛玛刻可能从保莱塔上套取的情报,或是不远处那个更重要的目标,凯撒里昂和其他人的对话。其中凯撒里昂的明显是来充当保莱塔的保镖的,时不时就转头望向保莱塔,然后说些有的没的,言语中充满了对自己妹妹的不信任和对斯巴达的戒备感。
某种意义上也真是可惜,毕竟自己的父亲已经明确告知了,现在不能对他们下手。虽然赫克托耳对凯撒里昂抱着极为厌恶的情绪,但他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就算自己打算下手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行动。
“听到了吗?等会你妹妹就要去见凯撒里昂了,到时候如果你想做什么的话,到时候你可以借机来见他。”坐在他身前的一个健硕男子说到。“我知道你讨厌他,但终归你们应该交流一下不是吗?”
“我当然听得到,查尔斯,我脑海中也在规划这件事。”赫克托耳面无表情的回复了一身。“只是我倒觉得,和这家伙没什么好聊的。毕竟真正想问的东西,在这种场合下也没法开口,既然如此,那我宁可少看他那张脸。”
坐在对面的查尔斯冷笑的一声。“哼...像你这样的家伙可真是奇怪,你和他之前都未见过面,为什么这么敌视他,按理来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赫克托耳用恶狠狠的眼神瞟了他一眼。
“不懂就别乱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在这个世界,说话不过脑子可容易被人打。”
“好了好了,我就不聊这个了。”查尔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要下去找帕里斯聊聊,没准还能打探到一些自己想要的消息。你呢?”
“你自个去吧,我懒得下去。”赫克托耳继续喝下一勺黑汤。“我哥和那些人讨论的都是政治什么的东西,我不管感兴趣,在场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行吧,你们两兄弟的性格可真是不一样。”查尔斯走到对方身旁时,用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别把私仇带入你的职责中,虽然我似乎没有资格对你这么说。但你要清楚在过去的十年里,我见过太多足以影响的判断的情绪,而我都忍耐了下来...现在短时间内,你的私欲是无法满足了,那就只能从长计议,权审其宜了。”
“好了我知道了,不用像我父亲一样对我说教。”赫克托耳耸了耸肩,将查尔斯的手抖了下去。对方也识趣的没有在骚扰自己,向楼下走去了。
从长计议吗...当年自己的父亲就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从长计议,结果到最后把克劳狄乌斯熬死了都没能再见一面,不过如今他的儿子和自己都很年轻,来日有的是时间算旧账,难道还怕耗不起吗?
或许他内心里害怕的,只是自己继承自血缘的那一丝懦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