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略历|1937年9月20日|早上8点
埃律西昂帝国|神圣埃律西亚大区|埃律西亚特区|新帕拉蒂诺区|罗马广场
在新罗马最重要的东正教堂:圣母大教堂内,不少人正在进行传统的周日礼拜行动。虽然今天的埃律西昂早已不再将东正教视之为国教,但其依旧有着不俗的影响力。教堂内挤满了前来礼拜的信徒,和来此围观的旅客和人群。许多游客大多都不信教,至少再不信奉基督教,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遵循礼节的在礼拜活动中保持安静,聆听着或许听不懂但还能感受到庄严和神圣的圣歌。
即便是平日因活泼而大音量的陈雅莺,此刻也不敢大声说话:“波利娜姐姐,他们这还得唱到什么时候啊。”
“大概还得好一会。怎么,感觉闷了吗。”
陈雅莺耸了耸肩:“多少还是有点...不过就当看个新鲜事物吧。”
保莱塔无言的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太想一直带着这里听人诵经,只是...尤里乌斯嘱咐过有事,希望在自己回来前她们在教堂这里参观玩一下,那就只好只好欣赏会宗教仪式了。
说起来,自己的弟弟又去捣鼓什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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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内人群齐颂的圣歌之洪亮,即使传导到了地下依旧能听到微响。以至于能让跟随着司铎的尤里乌斯还能大致听出他们歌唱的拉丁语歌词。不过这更多的是因为整个地下室都非常的安静,几乎一个人都没有。
在尤里乌斯来到教堂并对主教说明来意和献上皇帝的签名信后,那位面容老态的主教似乎不情愿的找来了一个司铎,对他耳语了几句后,一脸气愤的主教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跟着对方走后便转身离开了。不知道是否因为忙碌还是别的原因,尤里乌斯的要求令他感到了不满。
而那位年轻的司铎则和蔼而谦卑的领着尤里乌斯走过一扇又一扇的防护门一路往教堂的深处走去,一路上留心观察周围的尤里乌斯并未与之多说话,但可以感受到这位金发碧眼,样貌英俊的司铎说的是流利且带有一丝希腊语腔的拉丁语,他应该是个以希腊语为母语的人。
这并不奇怪,由于漫长的“希腊教会”时代,东正教已经不得已与希腊语之间产生了紧密联系,就和拉丁礼教会大多都优先使用教会拉丁语一样,埃律西昂普世教会也会在各种仪式前用希腊语先进行一次祷告,这使得学习希腊语几乎是教会的必修课,更莫说大部分的东正教徒本就是希腊人了。但不知为何,这位司铎的腔调,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走了可能有七八层楼的楼梯后,两人终于到达了又一扇钢门前,这已经是他们在途中见到的第四扇门了,可见这一地区的安保严格。在用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门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又是一道如同银行金库一般的闸门。司铎又将一把钥匙插入了门左侧的钥匙孔中,之后示意尤里乌斯转过身去后在略显老旧的机械按键上输入了八位密码,再转动插在上面的钥匙,在一阵机械齿轮的传动声后,闸门的门闩似乎被打开了。紧接着司铎走到大门前,转了三圈门上的把手后拉下了一旁的拉杆,整座大门终于在缓缓的机械声中缓缓向上拉开。
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存放的是耶稣本人的遗骸呢。尤里乌斯脑中短暂的闪过一声抱怨,不过他并没有真的说出来,眼下比起纠结什么门啊锁啊这些的他更希望早点进一个宽敞明亮点的空间,这里实在太闷太封闭了,虽然头上都点着灯。对于他怎么一个幽暗恐惧症患者来说还算很不少受的。
很快,大门打开,尤里乌斯仅仅跟在司铎走入了一片宽敞而明亮的房间,他的第一反应是长呼了一口气,第二反应则是睁开眼睛看眼周围。虽然是个教堂用来存储教会档案的地下室,但这里看起来与神圣一词毫无关系。
钢筋混凝土和钢化玻璃占据了眼前的大部分内容,所有的书籍都被安放在一个个独立的房间中,这些房间会在无人需要阅读抽去空气和水汽并保持低温,以免那些珍贵的书籍被腐蚀。传说中新亚历山大图书馆的地下档案库也是这样的设计,不过尤里乌斯还没去过,现在到时能提前体验一会了。
这时,司铎也转过身来。这事实上也是尤里乌斯第二次看到司铎的正面,他身着黑色的主教上衣,脖子上佩戴着一个十字架项链——就和大部分神职人员一样。
而由于是国家编制内的公职人员,他们在工作时要无时无刻佩戴身份牌,但同时也因为是东正教神职人员,他们可以佩戴一张比较特殊的身份牌:与主教上衣同一色调的黑色底色,用白色来凸显出他的身份和名字:首席修道司铎,狄奥尼修斯。
“很抱歉,凯撒里昂先生。虽然你是替皇帝来查询资料,但我还是得事先提醒您一些规则。”他用温和而谦逊的语气说道。“在你查询资料的时候我必须寸步不离;您也不得破坏、涂改、携带这里任何资料档案,不可以对他们摄影以避免强光对书籍造成损坏,如果有需要的话只能抄录下来;在您进入这里之前,请脱去鞋子穿上我们清洗过的腿套并带好手套;而如果我察觉到您有任何不当行为,我可以无条件终止您的访问并将您逐出档案室;另外考虑到里面的温度和氧气含量都为了保护档案而调的较低,所以最好不要再里面逗留太久。”
“就和在一般的图书馆一样对吧。”尤里乌斯云淡风轻的说道,这条规则他已经听很多人说过了。“规则我都懂,等会能领我去找找有没有埃律西昂登陆早期的大公教会神职人员名单吧。”
不过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前,狄奥尼修斯先递给了他一对布料:“我印象中是有的,在此之前先把腿套换上吧。”
在整理好穿戴后,狄奥尼修斯先是走到一旁放置了一本厚书的桌子,那本书就是地下图书馆的编号索引。在微光中翻动了几页后,他又领着尤里乌斯向没什么灯光,空旷而幽静的书库内部走去。
在漫步途中,尤里乌斯也不忘看看自己经过的储藏室,这些封闭的大圆柱体只用最简单的记号来进行分类,如A-1,S-5之类的。如果没有熟悉的职员引导,即便门口有那本厚厚的目录清单,想要在这里面找到资料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很快,狄奥尼修斯就在一座储藏室前停下,他先是拉下了门旁拉杆,在储藏室内传来机械声和蒸汽声后,他才拉动门上的把手,推开了那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的钢化门。
不可否认的是,储藏室内还是很封闭,尤其是空气不流通导致这种封闭感更为严重;照明也显得有为不足,毕竟为了防止纸张褪色,所以大多都会采用暗光照明;而且还很冷,这种干寒足以让他勾起一些很不好的回忆。但大量的书籍带来的兴奋感足以让尤里乌斯暂时忘记恐惧...不过他很快又察觉到,自己现在除了兴奋感,还有一种微微的眩晕感、恶心和耳鸣感,一刹间他仿佛失去站立的能力,只能弯下腰来缓解不适。
“阁下感到眩晕感是...是很正常的..因为这里空气含量...和湿度还很低...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会逐渐多起来...您也会得以适应。”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狄奥尼修斯自己也面露难色,显然也在抑制头晕和呕吐感对抗着。“请您稍微休息一下就行了...毕竟那些老神父能都能坚持下来,相信您也可以。”
“当然,挺过来是肯定的,就是...需要点时间。”尤里乌斯随手抓了张凳子坐在上面,大口吸入着新鲜注入室内的氧气,这毕竟也不是他第一次近这种图书馆了。“就是,这种保护程度有点太夸张了吧。”
“当初都主教晕倒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和承包商提交过意见了...”狄奥尼修斯笑着说了一声。“不过我看阁下的面色,似乎已经适应的差不多了。”
尤里乌斯深吸了一口气后试着站了起来,虽然还有点眩晕感但整体上已经不成问题了。“我觉得下次来这种图书馆之前得提前准备氧气罐。”
“您下次来的话可以试试,现在请跟我来吧。”
相较于外头简单的标识,储藏室内部的表示就详细明了的多了。每一个储藏柜上都用金属板雕刻着存放了文献的名字和制作年代,这里存放的也确实多为教会作为组织上的档案记录,比如《普世教会财产档案-1550年》、《教会人员名录-1534年》、《教会地产名录-1501年》,这些资料对于一般人来说绝对是毫无意义的,没人在乎教会内有多少人多少座教堂。但尤里乌斯恰恰得按耐住自己想起把这些资料全都看一遍的欲望,对历史的研究就是对史料的研究,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档案内部就蕴含了无数有用的信息。
不过狄奥尼修斯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将尤里乌斯领到他需要寻找的东西面前,“就是这个。”没等尤里乌斯看仔细,他便拉开了柜子,这里面用填充的海绵保护着一个小盒子。而盒子上也写着里面存放的物品:《埃律西昂教会名录-1474年》。
“这份文件记载了流亡早期普世教会的人员名单和当时留下的一些文献名录,虽然对于后者的收录不一定齐整,但前者的资料应该还是齐全的。”狄奥尼修斯说到,“如果您需要寻找那位叫萨穆埃尔的神职人员确实存在的话,那他应该会被记录在案。”
“无论是否存在,都赶紧打开来看看吧。”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都没有急忙打开盒子,而是小心的将盒子拿到了储藏室中央的一个桌子上,这里摆放着方便人们翻阅的毡垫钳、放大镜和用来加强光源的小台灯。用来方便人们在不伤害到文献的前提下翻阅并抄录相关的内容。
而当狄奥尼修斯打开盒子的时候,尤里乌斯不得不感叹再一次教会对文献保管的严密程度:盒子的底部是一个被绳索微微固定的帆布袋,狄奥尼修斯小心的将帆布袋周围的绳索解开,将帆布袋放置在桌面上后,再将毡垫钳伸入其中,用着些微的力小心谨慎的将那份帆布袋挪开后将文献放在了桌子上。
“这保护措施做的可比法国的图书馆好多了。”想起过去在沃克吕兹查阅资料的经历,尤里乌斯不禁低声了一声。“有些图书馆就是把文献塞到塑料袋里放到角落,任其发霉发臭就完事。”
“这里的保护措施是由新亚历山大图书馆的管理部门协助建立的,所以管理很严。”狄奥尼修斯说到:“据说当时的首席监督还表示不需要在大教堂的地下修建这么多带蒸汽金属造物,因为主就可保证那些福音不会损坏,不过最后还是由皇帝点头来建设了一系列建筑。而且从结果来看,这些保护措施确实很好的保护了文献不是吗。”
确实,虽然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五百年,但面前的这份文件看起来如同五周前刚写完一样,页面整体还是白色的,而不是像大部分博物馆中展示的纸张由于各种原因而发黄,除去封面的左上角有处不知名导致的破损外,整体保存的可以说是相当好。书的封面非常简单,没有什么图案或毫无意义的推荐语。只有简单的几个大字《埃律西昂教会名录》。
“或许别的地方有跟早的资料,但在这里,只有1474年的档案了。”狄奥尼修斯耸了耸肩。“在流亡时代的早期,无论是国家和教会都刚刚起步,没精力也没能力记录和保存足够的信息,之后又爆发了宗教战争,普世教会作为战败的一方受到了严重的破坏,许多早期的文献乃至文物都被烧毁,所以...这就是教会保存下来的最早资料了。”
他用钳子轻轻塞入文献封面的底下,然后抬起,翻开了第一页。这份名单用密集的手写文字记载了当时罗马普世教会的人员情况,包括上至普世牧首和当时的七位地区主教、下至一些教堂内的助祭和堂务,都有所记载。不过大部分人的记载也仅限于姓名,出身地,职位和岁数了。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一小段编号一样的文字就是他们存活在历史中的唯一痕迹。而某些地位特殊的人除去那些基本资料外,里面还剪短的提到过其创作的文献,比如牧首发布的通谕或主教们发表的各种训令,以及其他别的一些事迹。
“看起来没有...连相似的名字都没有,得看看下一页”。在看了一遍名单上的名字后,狄奥尼修斯并没有找到尤里乌斯所要寻找的词汇,他继续用钳子轻轻的翻开一页。
虽然这份文献用的纸张不算小,但奈何作者写的字实在太小了,在配合微弱的灯光,让阅读的难度并不算低。不过至少Σαμουήλ并不是一个冗长的名字,虽然这份名单并没有按照姓名而是按照职位来排序的,只要注意开头前几个字母,问题就不会太难。
“找到了。”在翻开第三页时,尤里乌斯一眼就瞄到了名单中那个熟悉的希腊语单词。“我的希腊语不太好,其他还写了什么?”
“司铎僧,萨穆埃尔...为什么没有记载姓氏...年龄53岁,出生于新英格兰的萨塞克斯...新英格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