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喀琉斯之鹰

瓦里庇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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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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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titeetaccipietis.Pulsateetaperieturvobis

去寻,汝就必将寻见。叩门,吾就为汝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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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30年1月7日|中午二点

法兰西帝国|法兰西岛大区|巴黎东岸

时隔数年再次来到巴黎,这里和孩子印象中的那个世界之都差别不大,街道上挂着大量的国旗,皇室旗帜和彩带;太阳塔(本世界观中取代了埃菲尔铁塔的巴黎地标)周围悬停着不少飞艇,以供乘坐在上面的旅客能近距离观察这座“代表法国国力、科技水平和艺术”的名胜奇观;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楼宇悬挂的旗帜中多了不少军旗以及意大利、威斯特伐利亚等国的旗帜,人群中的气氛也显得不如之前欢乐,隐隐的能感到一丝忧伤。

这事因为经过了世界大战的洗礼,法国早已没有了旧日的神气,虽然贵为世界大战的胜利者,法国夺取了大量殖民地并建立了许多仆从国,获利丰厚,但作为主战场之一的法国也受到了严重摧残,工业和基础设施遭到严重破坏;本身富裕的国库留下来大量负债;几乎一代人都倒在了莱茵河和阿尔卑斯山中,大量的青壮人口损失不仅影响国力,也代表着无数家庭的破裂。为了稳定人心也为了彰显战胜国的威望,法国皇帝拿破仑五世(在摄政路易·热罗姆·波拿巴的“帮助”下)下令提高福利,资助艺术并举办大量的庆祝活动,以求让法国回到“LaBelleEpoque”(美好年代)的辉煌中。至少从表面来看,这还是有一定成果的,能够让包括克劳狄乌斯·波拿巴在内的许多人短暂忘记掉战争期间巴黎那废墟般的景象。

但这一切和尤里乌斯·博欧巴拿尔帕特-帕莱奥罗格斯没有什么关系,十几岁的他在战争期间大部分时候都待在法国南方,上一次来巴黎则已经是非常年幼时的事情了,对此没什么太大印象。此刻的他只想赶紧找地方吃东西,火车上的食物实在太难吃了。

“要不我先去找东西吃吧,父亲。”或许是察觉到了弟弟的状态,保莱塔对自己的父亲说道。

只是克劳狄乌斯则不紧不慢:“不要急,孩子们。等我们到了剧院里自然会有东西吃的。”

他望向那两个样貌与众不同,但又可爱别致的孩子。他们一个对自己回以理解的笑容,另一个则望向周围,不知是不愿与其对视还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由于“特殊原因”,他常年奔波于各地,每年也就只能抽十几天的时间回家,这自然引得其他家庭成员不满,他的父亲和妻子多次以此吵架,但无可奈何,在克劳狄乌斯看来,自己所做的事业多少还是比家庭重要一些,况且在此刻,无数与他有着同样理想的同志还在斯拉夫的雪地和卡帕提亚的堑壕中奋战,实在没法抽身,他就更没有理由抛下他们了。此次回国的另一目的也是寻求国内的力量协助革命事业,无论是群众对当地百姓的同情,法国雅各宾组织的增援还是从国家利益的角度,让法国高层改变对当地革命的态度都是他需要争取的对象。

对于最后一条,虽然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法国是个君主制国家,且很自然的对社会主义尤其是激进的雅各宾分子抱有敌意,但从国家利益的角度出发,俄罗斯和奥地利的衰弱对法国存在好处;且从拿破仑时代起,法国人眼中的欧洲向来都不包括俄罗斯,在这个时候对苏俄示意友好,日后也能争取苏俄政府不反对法国;更何况法国一直以“革命帝国”自居,对自由平等博爱的追求也写在拿破仑法典中,支持革命可以让自己和奥地利西班牙等“封建余孽”划清界线,以换取国内尤其是国民议会中左翼人士对政府的支持...克劳狄乌斯在回国的路上就已经准备好了各种能用到的措辞,并在与自己父亲的辩论中能占据优势,接下来只要等待时机,在法国高层中用这套理论寻找更多的支持者就行了。

今天便是这么一个日子,法国皇室决定在枫丹白露召开一次宴会,许多达官贵人都会参加。而虽然不太受欢迎,但身为波拿巴皇室成员的克劳狄乌斯也获得了参加资格,在宴会这么一个众多大人物解决政务,商讨“有意义的国家大事”的机会,自然会有很多机会让他插上话题寻找潜在盟友。

只是无论进展会如何,那也是晚上才能开始的事,现在自己的父亲,沃克吕兹亲王夏尔·波拿巴先行前往凡尔赛宫面见摄政王路易·热罗姆·波拿巴,他则被要求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在周围逛逛打发时间,不过对此克劳狄乌斯也没有太大怨言,自己确实没怎么陪伴在他们身边,给他一些和孩子独处的时间也不错。

“到了,面前就是奥德翁剧院。”克劳狄乌斯指着面前的大理石建筑说到,这座带有如万神殿般罗马立柱的剧院确实壮观非凡,但在巴黎这座都城内却又显得不怎么引人注目了。

“这座建筑建立于1779年,当时是给法兰西喜剧院演出用的,还是由玛丽·安托瓦内特负责剪彩的。”一边领着孩子们过马路,克劳狄乌斯一边向他们讲述着(自己临时从导游册上看来)的知识,保莱塔和尤里乌斯都对知识颇感兴趣,这让克劳狄乌斯感到很是欣慰。

“我知道,我们的老师和我们聊到过这座剧院,她曾经还为剧院写给剧本呢。”保莱塔的话语让克劳狄乌斯感到满意,看来自己的父亲给孩子们找到了一间好学校。

只是尤里乌斯对此却没啥反应,他还是望着四周,盯着不知什么东西看。这也不奇怪,这孩子对艺术之类的东西兴趣不大,不过想要提起他的兴趣也很简单。

“1830年开始,当时还是罗马王的夏尔·拿破仑就以‘弗朗索瓦伯爵’的身份创作历史戏剧并交由该剧团投稿,甚至继位后还时不时推出新的作品,当时人们都知道拿破仑二世陛下对戏剧极感兴趣,还赞助了不少作品;弗朗索瓦伯爵的剧本中也涉及到大量宫廷斗争,君王政治和历史秘闻,其真身或许是某位皇室成员,但直到后来皇帝去世后皇室才公布两者的正式关系,由拿破仑二世创作的剧目也称为了该剧团最受欢迎也是几乎唯一的演出内容,比如这次要上演的《离开杜伊勒里宫的皇帝》。”

果不其然,尤里乌斯立刻提起了精神望向自己的父亲,希望他能继续讲下去。

“剩下的等会再聊吧,我们得先找个能坐着的地方。”克劳狄乌斯牵紧了手中的两个孩子,走向售票台。“麻烦来一个小包厢,租上几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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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略历1929年12月25日|早上八点

埃律西昂帝国|安德诺尼卡行省|提比略波利斯

埃律西昂帝国的士兵正戒备森严的包围着安东尼乌斯剧院,不仅那些出动和荷枪实弹的陆军和装甲车,空中甚至还有飞艇巡视着周围,周围的建筑一律不被允许开窗,阳台上趴满了狙击手并装好了灵能抑制器,看起来宛如在围剿什么黑帮集会一般。

只是事情却并非如此,或者说恰恰相反,这个剧院正在筹备晚上会举行的斯巴达裔联谊会做准备,由于参会人数至多,地位之重要与特殊性,加之当下时局特殊,不得不作此安排保护场内的贵宾。尤其出席者是斯巴达流亡者的君主萨尔佩冬·卡拉帕达努斯·列奥尼达与他们的实际领袖普里阿摩斯·阿希达穆斯·布拉西克,既然他愿意帮助领导其他斯巴达人不对这片土地再抱有敌意,那埃律西昂政府显然要保证他的安全。只是这种“保护”,在许多斯巴达人眼中却不是一番滋味。

“看起来罗马人像是对我们敌大于友一般。”赫克托耳·阿希达穆斯·布拉西克从窗户偷窥着外面的警力部署,他不想自己的行为被楼下那些罗马士兵察觉,同时也想要了解警力的配置以备不时之需:“既然要保护我们的安全,就应该把那些灵能屏蔽器给撤了,被那能量干扰着,哪怕是我在这些热兵器面前都难以发挥战斗力。”

“别想这么多了,罗马人暂时不会对我们这些斯巴达流亡者下手的。”他的兄长帕里斯·阿希达穆斯·布拉西克则在看着剧院的规划图。“恰恰相反,他们会祈祷着与会的人千万别出事,最好连一根头发都不要掉,光是这个月已经有三起对斯巴达流亡者的炸弹袭击了,要是在这里发生第四起问题可就大了。”

“那些有本事去炸罗马人啊,他们才是斯巴达的敌人,我们不过是一群为求自保的人罢了。”

“别和我说,要不你去找个信那套的人和你辩辩?”

赫克托耳没有反驳自己兄长的话,因为他说的确实有理,虽然那些自称为“克里昂米斯派”的家伙说的都是一团歪理,但辩论什么的绝不是自己的强项,况且自己也完全不想见到那帮人。

数年前,在世界大战中保持中立的斯巴达政府被许多人批评畏战,他们认为此刻是加入英国为首的“伦敦联盟”进攻埃律西昂的绝佳时机,但两位斯巴达国王(斯巴达实行双王制度)却以时机未到而拒绝了英国对参战的请求。本身这是个纯粹的外交事件,但奇怪的是从战争爆发开始斯巴达尼亚的治安便急转直下,同时据当时担任高官的父亲说,斯巴达政府内部开始了多次筛查清洗。一次,两次,三次,每次都有大量的官员被处决,然后是更多的家庭被牵连,虽然父亲作为布拉西克家族领袖的身份可以让他们不至于被怀疑,但即使年幼的赫克托耳都知道,斯巴达尼亚绝对出现了什么问题,这个国家正在朝着失控飞速狂奔。

然后有一天,父亲突然回到家中,让家人和他一起来到机场登上了一架挤满人的双发飞机,那架本该能载重一吨的军用轰炸机因为大量的乘客而超重的几乎无法起飞,但最终还是在战斗机的掩护下向北飞过了斯巴达与罗马的边境。就这样,一直忠心与斯巴达的父亲,从斯巴达潜逃到了基克拉迪亚,并在那里寻求到了埃律西昂的政治庇护。

隔天,斯巴达尼亚陆军和海军的许多营地舰船均发生了兵变,多名军事高层人员也遭到暗杀,整个斯巴达的秩序走向失控。虽然皇室卫队很快下场平息暴乱,但从新闻播报员那紧张的语气就能听出,恐慌在高速蔓延。

三天后,更多的官员和军官被逮捕,许多军事单位被下达了十一抽杀,甚至是破天荒的五一抽杀令来维持纪律。大量的舰船从港口开出,顶着港口岸防炮的轰击开到埃律西昂控制的海域叛逃,边境上的逃亡更是数不胜数。

又过了两天,所有斯巴达向外的讯息都突然沉寂了,从那些慌乱逃出的流亡者口中他们得知,斯巴达尼亚内发生了流血政变,而且很快便演变为了对不服从官员,对富商地主,对奴隶,和对普通人的屠杀。至于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之后斯巴达又是否恢复了秩序,他们不知道,斯巴达尼亚几乎撤回——严格意义上,是直接放弃了——各地的外交使馆,同时拒绝所有国事访问和他国外交人员,并完全关闭了边境。外界只能有限的情报来源知道过去斯巴达的另一个大贵族克里昂米斯成为了新的基里亚刻斯(斯巴达尼亚的国王头衔),新政权迁都位于尤卡坦半岛的达科尼亚。那块地也是当年斯巴达人登录的地方,根据逃亡者所说,新政权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迁都,以展现“斯巴达人违背污染的纯洁。”

自那以后,赫克托耳便再未回到自己的故乡。

“话说为什么一定是话剧,不能是别的节目呢?”他转移了话题。“我们在斯巴达的时候都不看这些东西的,为何在这里又要举行这些活动了,难道是‘入乡随俗’吗?”

“你想想,如果不是这种聚会,我们又能以什么理由向罗马人解释这么多人聚集呢?而除了不断演唱,大声但又不显嘈杂的歌剧,还有别的活动能更好的掩护我们‘讨论’吗?”

虽然没有外人在场,但为避免意外,他们还是得小心翼翼的说话,不过即使这样,赫克托耳依旧心领神会的笑了笑。“这么说也是。”

“顺带一提,演出的剧目是《特洛伊的木马》,这就是我们斯巴达人创作和演出和戏剧。”

“为了让我们听着顺耳?”

“也因为来自斯巴达的剧团懂得不顾场下观众的交谈演完全场。”

在两人还在交谈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你们还在做什么,还不出来吗?”

“没有,我们已经洗漱完了,父亲。”

赫克托耳前去打开门,便看到自己的父亲普里阿摩斯·阿希达穆斯·布拉西克身着旧日斯巴达时的军礼服站在门口。作为旧日斯巴达尼亚的执政官,如今斯巴达流亡者的领导者。普里阿摩斯在公共场合一直都身着前朝政府的服装,佩戴着那些当年皇帝赠予他的勋章。

“等会剧团要进行一次排练,没事做的话就出来看一下,你们两个孩子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会惹人生疑的。”他用严肃的语气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说话,如同一名将军在对下属下达命令一样。“最近形势严峻,你们断不可犯错,不论是对哪里的敌人也好。”

“遵命。”也如同下属面对军官一般,两人严肃的对自己的父亲给出了回复,这种父子相处模式或许在外人看起来很奇怪,但对于这样一个斯巴达式家庭来说,显然算得上是非常正常。

“很好,那么想出来透透气的就跟我来吧。”普里阿摩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昨天给你们看的与会者名单,记下来了吗。”

“我们都记着,父亲。”

“那好,一定要注意有没有人混进来,这个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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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五十四年(己巳年)腊月初八|戌时半刻

齐国|东京|松江府

对于帕特洛克罗斯来说,东方的光景虽然不如《马可波罗游记》所述夸张,但也足以让年幼的他大开眼界了,自己面前那座表面浮刻着八仙过海的华丽石桥,周围顶上雕刻着五脊六兽的卷棚房顶,身下坐着的灵活又稳当的乌篷扁舟,手里握着被刻画成水牛状的糖人,这些都是在法国或埃律西昂未曾见到的玩意。在来时还不怎么高兴的帕特洛克罗斯,此刻也完全将烦心之事忘去,以一个十岁的孩子的身份好奇的望着周围的一切。

而在他身后的中舱内,他的兄长狄奥尼修斯·安提罗科斯·帕纳戈斯正和他们的“父亲”,一个被唤作释天宏的僧人讨论着周围的事物。虽然收养了他们两,但帕特洛克罗斯对这位新父亲尚未产生多少认同,毕竟别的且不谈,他们两兄弟作为虔诚的东正教徒,被一个信奉小乘佛教的人收养本身就非常特别了,虽然他没有和想象中那样,强硬的改变两个“儿子”的信仰,给予了两人很大的宽容,他们之间基像真父子一样生活与同一屋檐下,在很多时候也懂得不互相打扰,释天宏自己吃的是符合斋戒的素菜,但会额外煮一些肉汤给两个儿子补充营养。但在一间佛寺的寝室内摆上十字架,让观音菩萨和圣母玛利亚相视而望还是让人感觉很奇怪。

但无论如何,释天宏先生愿意给予学费帮助他们完成学业,也愿意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这对他们两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比起流落街头或是去所谓的“福利院”然后被当童工,在这么一个老和尚的帐下生活只是少吃点肉而已,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哥哥狄奥尼修斯不知为何对天宏法师的印象极好,帕特洛克罗斯也不得不跟随自己的兄长成为了天宏法师的继子,并跟随他前往他们的母国埃律西昂定居。

虽然已经过去了数年,但帕特洛克罗斯对天宏法师的了解依旧不多,他只知道天宏法师曾经是个奥地利犹太人,且大概在埃律西昂生活过,会说流利的拉丁语和希腊语,大概在十年前来到中国剃度出家,至于他为何不远万里的在东方出家为僧,当年又为何会在战争中的法国收养他们,之后又为何来到了佛寺稀少的埃律西昂定居,一切他都不得而知。对此释天宏的解释是“出家不念过去”,不愿谈及尘世的过往。但在帕特洛克罗斯看来,这总给人种不怀好意的隐瞒着什么的感觉。

“到了,天宏师傅。”站在后仓的船夫用船桨直立的插到水中后,扁舟逐渐在岸边停了下来。“我想天宏师傅你应该记得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吧。”

一边护着自己的两个儿子上岸,释天宏一边回头说到:“自然。那么施主,请问船费是多少...”

“唉,用不着啦,天宏师傅能坐我的船,这可是我平日里多行善事修来的福分啊,今次就当我再行一善,免费载你们一程吧。”

“啊,善哉善哉,那贫僧多谢施主好意了。”释天宏转身对着那位船夫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当然了,听不懂汉语的帕特洛克罗斯来说,自然是听不懂他们的对话的,他只能感觉到对方似乎对自己的“父亲”非常友善,但不知原因。

“那师傅啊,您回国是回以前的寺里常住,还是只是回几天啊?”

“贫僧这次只是回静安寺参加无遮大会而已,斋会结束就回埃州了,当地的信众不多,还需我等协助传灯。”

“是吗,真是可惜。那大师一定要常回来啊。”一边说着,船夫用船桨轻轻撑了一下岸边,整只小舟便向后退去,随后便被驾驶着的往回开了。“最好多让那些西洋人变成善男信女,别在那打打杀杀了。”

对着远去的船夫表达感谢后,释天宏转身对两个孩子用回拉丁语问道:“现在你们还打算周围看看吗?还是说找个地方睡个觉?”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在多看点东西。”狄奥尼修斯显然对于周围还意犹未尽,望了望四周后,他指着一个挤满了人的广场:“那里是什么?”

“那里啊,那里是戏台班子在表演戏剧...应该是京剧吧,虽然你们肯定听不懂在唱什么,但我可以带你们稍微看看。”

“表演?表演什么?是早上看的那些魔术吗?”虽然不懂迎神赛会的概念,但狄奥尼修斯对上午的表演感到意犹未尽,毕竟赛会这种东西,本来就最能吸引好热闹的小孩子围观。

“歌剧你们听说过吧,他们就是在演唱类似歌剧的东西,你们看到就知道了。”

释天宏小心的将两个孩子置于自己的前方,跟他们一起前往表演着戏剧的露天广场。只是这样也自然吸引到了不少人围观,虽然松江本就是齐国的重要港口,这里也有不少外国人经过和居住,但一个光着头,穿着僧衣的西洋和尚,带着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小孩依旧是一个很稀奇的事情。

在即将抵达观看位置的时候,有人认出了他。“天宏大师,您从西洋回来了吗。这两个孩子是...”

“是的,我来参加这次在静安寺举办的无遮大会。他们两是我在福朗思牙收养的两个孤儿。”

和尚收养孩子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一个高鼻梁、绿眼睛的洋和尚收养了两个外国小孩却着实是一件趣事了。只是那些看客并未多问,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确实对德高望重的天宏法师带有尊重,另一方面对于这个曾给东京府长史卢永祥当过军事顾问、搭救歌女“逃出火坑”的怪僧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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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略历1929年12月25日|早上九点

瓦兰吉亚|中央区|新诺德兰

作为瓦兰吉卫队的总驻地,一般来说瓦兰吉亚是不会有多少闲人的,毕竟整个瓦兰吉卫队也不过数万人,而且大部分都分散驻守国内各地和帝国的海外领土,当然了,这里不单单是军营,周围还有许多城市村落和贵族(祖上均是瓦兰吉卫队的著名领袖)的世袭地产,但整体上这片地区依旧是个安静严肃,没有多少娱乐活动的地区,毕竟瓦兰吉亚是个远比普鲁士还要军事化的行政区,所有的一切都为瓦兰吉卫队服务。

只是今天瓦兰吉亚却显得格外热闹,本该严肃庄严的军事基地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四处庆祝的人群以及大量手持啤酒的醉鬼。这是因为年末的这几天(虽然按西欧的公历算早就第二年了)是军团发薪和新人入伍,老兵退伍的日子。作为一个准雇佣兵性质的组织,瓦兰吉卫队的薪水可谓非常优越,同时那些服役超过五年的老兵退伍后自动获得埃律西昂国籍,这对于很多人来说不仅意味着能居住在这个新大陆的发达国家,更代表着自己和过去的身份说再见(通过假身份进入瓦兰吉卫队服役,在服役结束后将身份洗白是许多逃犯爱做的事情)。久而久之,年末的最后几日成为了军营的假期,只要未处于战事中,军官都会允许这些士兵狂欢几日,而虽然瓦兰吉卫队的主要成员构成早已不再是文兰人,但维京战士的习俗却在军团中流传了下来,这一天许多士兵会进行类似摔跤的比赛,痛饮烈酒和赌博之类的“野蛮”活动(对罗马人而言)。许多早已退役的士兵也会回到军营,和那些后辈们一起共襄盛举。

叶夫西·米哈伊洛维奇·奇卡提罗便是这些人中的其中之一,听名字就能看出来,这是个俄国人。他的过去早已不详,甚至这个名字都不一定是本名,但可以确定的是自1927年俄国革命爆发后,他便举家从彼得格勒出逃,一路跑到了瓦兰吉亚应征入伍,他过去或许是什么沙俄高官或大地主,但瓦兰吉人对此不在乎,只要你有实力,这个组织来者不拒。很快他便凭借出色的指挥能力和个人实战能力,在世界大战中混出了战功并当上了瓦兰吉卫队的一个军官,因此提前获得了帝国国籍,考虑到世界大战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享受职位带来的高额薪水,并在埃律西昂境内购买房产预备退休时光了。

不过那也是几年后的事情,现在的他和自己的家人和随从坐在一个包厢内观看着不远处狮子和老虎的对打表演。这里是新诺德兰格城内几乎唯一的娱乐场地:瓦尔哈拉斗兽场。今日这里会上演不少“文明”的罗马人和“野蛮”的维京人都爱看的血腥活动,先是兽与兽之间的碰撞;紧接着是人与兽的搏杀;最后,也是最刺激的,自然是人与人的对决。当然了这里不是斯巴达尼亚,血腥的人类角斗不会被摆到明面上来,顶多就是肉搏或拿着木质武器的战士进行点到为止的比赛,不过这也足以让人感到兴奋了。

而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他的儿子安德烈·叶夫西耶夫·奇卡提罗,也摩拳擦掌的准备下场。老奇卡提罗已经为这个25岁的年轻人准备了人生规划:和许多瓦兰吉卫队的新兵一样,子承父业,继续在瓦兰吉卫队效力。当然了作为一名千夫长,叶夫西·米哈伊洛维奇可以安排自己的儿子少吃点苦直接以士官上任,而要这么做就必须让安德烈受到招募处认可,比如...在斗兽场混出点名声,对于带有维京传统的瓦兰吉人来说就更易受欢迎。

当狮子的尖牙穿过猛虎的喉颈时,下方的“表演”随之结束之时。门后也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一个中年人匆匆赶了过来:“叶夫西·米哈伊洛维奇阁下,您的爱子可以下去准备上场了。”

“好,安德烈,准备在众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吧。”

可就在安德烈准备起身的时候,那个人却小声说了一句:“只是...阁下,安德烈·叶夫西耶夫先生的对手有事不能上场,我们只能为其找新的对手...”

“有什么不妥吗?”

“有的,阁下,新对手倒是找到了,但是当中有几位对‘价格’不是很满意,他们希望提高报酬...”

“*俄语粗口*,就是上去挨几拳然后倒下,这种事情都要漫天要价?”老奇卡提罗不满的用力吸了吸口中的雪茄。

“那就别给他们钱了,老爸。”安德烈自信的说到。“我有信心把他们打到,不需要浪费钱。”

“不行,这次不能有什么闪失。他们想要的话就给他们多一倍的钱!”老奇卡提罗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而后,一直站在他们身旁的一个女孩从包中拿出了几张纸币递给了斗兽场的负责人。

“告诉他们,要是到时候假的太过头被察觉,就会有人出十倍的钱买他们的头!”老奇卡提罗用握着雪茄的手指着那个中年人。

“放心放心,我们会安排的。”一边安抚着客户的情绪,负责人一边从身旁的少女手中接过钱,这个少女看起来和奇卡提罗一家没啥亲缘关系,穿的衣服也很普通,甚至可以说很破旧,这多少让负责人生出了一丝好奇。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少女的脖子上带着一个绿色的项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这孩子是奇卡提罗家的奴隶。作为一个仍在实行奴隶制的国家,埃律西昂在百年前的内战后出台了许多法律来“保护奴隶”,再配合上罗马文化本身普遍存在的释奴文化,使得相较于西方种植园中的黑奴而言,埃律西昂的奴隶总体上更滋润一些,甚至有人还宣称罗马人奴隶的日子比西方的穷人要好得多,以此来吹嘘埃律西昂的强盛。

但奴隶终究是奴隶,作为主人的所有物,奴隶能过上什么日子完全取决于奴隶主对其的态度,而大部分情况下,他们的日子都不会很好,哪怕除去那些在农田、工厂、矿山和牧场中卖力工作,完全与人类生活绝缘的奴隶,那些家奴的日子也并不好过,许多人都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稍不注意就会被主人打骂,祈求哪天主人心情好同意将其释放后,他们还得带着项圈在外面寻找工作,直到凑齐钱赎回自己为止,而许多人,恰恰就是倒在着最后一步上。

没想到这帮斯拉夫人刚到埃律西昂没几年,口音都没去干净就已经开始“入乡随俗”了。不过面前的这位少女看起来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明显伤疤,看来她收到的待遇也没有那么糟。当然这个见多识广的负责人也清楚,一般来说女奴隶身上的伤疤比男奴隶会少的多,毕竟对于奴隶主来说她们显然有“别的用途”。

“怎么了?”就在负责人还在思考的时候,安德烈·叶夫西耶夫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啊没事,先生,我们走吧。”

在他们向门外走去时,老奇卡提罗又坐回到了椅子上,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和妻子复述着他给儿子铺平的道路,而那位少女则重新站回到了一旁,用她那赤色的瞳孔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老爷”。

当然了,她的眼里没用什么尊敬,有的只会是满腔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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