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内心深处的觉醒和自我宽恕。
“王硕,王硕,赶紧起床,准备换哨!”一阵急促且响亮的呼喊声在王硕耳边炸响。
王硕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一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眼前的士兵身着迷彩服,身姿挺拔,肩章上的两拐格外醒目。王硕努力眨巴着眼睛,试图辨认对方,满心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我去你大爷的!你小子睡迷糊了吧!麻溜儿地穿衣服,准备换岗!”士兵瞪大了眼睛,满脸严肃,语气急切而恼怒。说完,便气呼呼地转身大步离开了。
王硕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掀开被子,匆忙坐了起来。他快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房间里。房间布置简单整洁,没有过多花哨的装饰。房间里除了自己,还有八个士兵正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呼噜声此起彼伏。
屋内的床铺摆放得整整齐齐,每个人的床头都摆放着各自的生活用品,虽然种类繁多,但都排列得井然有序。
王硕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中疯狂涌动:难道……真的……‘回来了?’
为了确认这不是一场梦,王硕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庞,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让他的意识又清醒了几分。
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困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像弹簧一样从床上猛地弹起。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是他曾经挥洒青春与汗水的地方,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军旅之地。
士兵们睡觉时,腰带、帽子和迷彩服都整齐地摆放在床尾。
王硕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脚下生风般一路小跑下楼。
他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冲出来一般。每迈出一步,都能感受到肌肉记忆的苏醒,那熟悉的节奏感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操场上的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夜晚的凉意,可他却浑然不觉。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微光。他的目光急切而又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不断在周围的景象中搜寻着过去的痕迹。
王硕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大口大口地吸进这熟悉的空气,仿佛要把曾经错过的每一丝气息都弥补回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微弯曲,仿佛还紧握着曾经的钢枪。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承载着他曾经的足迹,那坚硬的触感让他的心愈发笃定。
王硕望着那两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如暖流般在心底涌起。他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喊道:“张波,龙辉?”
两人原本闭着眼睛,听到王硕的呼喊,只是微微睁开眼皮,瞟了一眼,便又迅速合上了。
当他站到张波和龙辉身边时,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瞳孔微微放大,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视线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他看到张波衣领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褶皱,龙辉帽檐下那淡淡的汗渍,仿佛这些细微之处都在向他诉说着曾经的故事。
王硕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身体微微颤抖,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用力咬着嘴唇,让自己稍微平静一些,可那颤抖的嘴唇却出卖了他内心汹涌的情感。
王硕的眼睛快速扫过军营,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样,如出一辙。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承载着他的青春和汗水。每一个角落,都能勾起一段难忘的回忆,让他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就在这时,一个皮肤黝黑的士兵迈着有力的步伐,从一班径直走到了队伍的前方。他的个头比王硕略高一点,但那挺拔的身姿让人无法忽视。
他来自四川大凉山,名叫呷呷(ga),是一位出类拔萃的老兵。早在他还是二年兵的时候,就凭借着过硬的素质和出色的表现当上了班长,体能方面更是远超一般的士兵。
“整理着装!”呷呷声中气十足地喊道。
王硕、龙辉、张波三人胡乱摸了摸衣角。
呷呷皱了皱眉头,但什么也没说
“上哨前,提几点要求。一……”
以往,王硕听到这句话总会感到无比厌烦,可如今,这熟悉的话语却如同一曲动听的乐章,让他倍感亲切。
要求说完后,呷呷就带领着队伍朝着哨位进发。
看守所就在军营的正前方,出了军营,通过一段狭窄的楼梯,便能登上监墙。
据说,这四面监墙总共设置了八道严密的防御系统,犯人想要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刚当兵那会儿,王硕还满心期待着能亲手抓住一个逃跑的犯人,立个三等功什么的。然而,一直到退伍,连个越过警戒线的犯人都未曾出现。
王硕从几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自己负责的是一号哨,位于监墙的东南角,左手边就是军营的方向。
王硕上前从哨兵手中接过步枪,再次轻轻抚摸着那熟悉的枪身,不知为何,这一次竟没有了往日那种冰冷的触感。
很快,呷呷便带着其他哨兵离开了,只留下王硕独自一人坚守在哨位上。
他就那样手持着枪,目不转睛地目送着队伍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监墙下的夜色之中。
他曾无数次站在这个地方,深夜的哨所万籁俱寂,唯有周围草丛中虫子的鸣叫声此起彼伏。正前方的看守所里,透过微弱的光线,能隐约看到监室内犯人的大致情况。
他缓缓回过头,身后有一个巨大的安全柜,子弹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安全柜上面的电子时钟清晰地显示着:2017年4月13日凌晨1点55分。
距离他退伍还有4个多月的时间。
他的身体斜靠在哨位上,眼前的这一幕,他曾在无数个梦中反复出现,也曾经无数次渴望能够回部队看一看。只可惜,自己一直混得不尽人意,创业的接连失败,让他觉得无颜面对曾经的部队。再后来,那些曾经的战友们也相继退伍,部队也就成了他记忆深处的一抹珍贵回忆。
如今能够重新回到这里,他的内心充满了兴奋与激动,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希望。
他在心底默默地感谢着,感谢冥冥之中那个未知的神明,让他能够有机会重新再活一次;又或者,感谢那阴森森的阴曹地府,能让他在死后重新回到过去,弥补曾经的遗憾。或许,这一切并非真实的世界,但在这一刻,这里就是王硕心中最真实、最渴望的世界。
王硕透过玻璃,凝视着此刻的自己,面容稚嫩,眼神单纯,原来曾经的自己是如此充满青春的朝气。
王硕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着笑着,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这泪水里,有感动,也有心酸。
“王硕,你像个傻子又哭又笑,踏马的收敛一点,支队看的见。”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了呷呷严厉的声音。
王硕赶忙用衣袖抹了把脸,迅速收起脸上的表情,拿起对讲机回道:“知道了,呷班长。”
王硕抬头仰望星空,一时间,思绪万千。
第二天一早,六点二十,广播里准时响起激昂的起床军号声,那声音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王硕提前就把衣服穿戴得整整齐齐,被子叠得棱角分明,宛如一块方正的豆腐。他以最快的速度第一个冲下了楼,在操场上努力站得笔直,安静地等待着战友们的到来。
王硕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随后,大家整齐地列队站好,那些曾经有些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他们的名字也一个接一个地在王硕的脑海中浮现。
“张惜、梅贸兵、小龙、罗刚、马兴霸、喻平……”
每一个人都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共同的使命相聚在此。曾经,王硕无数次在心里默默地想过:“你们还好吗?生活过得如意吗?”如今再一次看见他们,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排长张兴明来到队伍排头,声音洪亮地下达着口令。
“集体都有,向右转,跑步走……”
每天的晨跑是部队基础的科目,轻装五公里开始了。
王硕紧紧跟随着队伍的步伐,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害怕自己会掉队。毕竟离开部队十几年,体重增长了三十斤,身体机能也大不如前。好在他的顾虑是多余的,这个时候王硕的体能正处于巅峰状态,他步伐稳健,呼吸均匀,一路上,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但他的眼神始终坚定,轻轻松松跑完了全程。
曾令陈忍不住调侃:“王硕你平时跑下来要死要活,怎么今儿个跑的这么带劲?”
王硕挠了挠头,心里暗想:我以前这么演的吗?
一边嘴硬的回着:“今儿感觉到位了,不行吗?”
“艹。”曾令陈撇了撇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今儿太阳还就打西边出来了,哥高兴,哥乐意。”
“我发现你嘴挺硬的啊!看你有点飘。”曾令陈瞪了他一眼。
“切!”王硕白了他一眼。
吃完早餐,打扫完卫生,就到了操练时间。
平日的训练内容主要是擒拿格斗,然而,王硕太久没有操练了,很多技能都生疏了,只得努力模仿其他人的动作。好在曾经扎实的底子还在,比划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孙兴明拍了拍手:“接下来,双人实战演练。操练手向前一步走。”
王硕跟着指令向前跨了一步。
“向后转。”
王硕紧跟着向后转,发现曾令陈站在他对面。
王硕抱怨了一句:“真晦气。”
孙兴明大喊一身:“踢裆砍脖,开始。”
曾令陈冷笑一声冲了上来………
“艹”
今天是星期五,晚上吃完晚饭后,便是自由活动时间。
王硕开始在一个又一个班级间走动互动,看见一个战友就热情地打招呼,那笑容灿烂,如沐春风。
“张老兵,你好啊!”他主动伸出手,用力地挥了挥。
“阿城,你又变帅了。”他微微歪着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罗班长,有烟抽没?”他凑上前去,一脸期待地望着对方。
“滚!”罗班长没好气地吼道。
“好嘞!”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恼,转身又朝着其他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他又和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年兵聚在了一起。大家围坐成一圈,开始拉拉家常。
张鹏偏头说着:“王硕,我发现你今儿情况不对,跟踏马打了鸡血似的,受什么刺激啦?”
王硕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忧郁地缓缓说道:“鹏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嘴巴太贱。我真心建议你留下来转士官,免得退伍之后被人打。”
“你踏马嘴巴才贱,不会说别瞎比比。”张鹏瞪大眼睛,眉头紧皱,一脸的不满。
“你这人咋不听劝,我是为了你好。”王硕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写满了关切。
“滚你玛德。”张鹏气呼呼地扭过头去。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王硕没有生气,反而觉得特别的亲切。
…………
接下来的几天,王硕就如同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洗礼,慢慢重新适应了部队里的生活。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训练场上,他总是精神抖擞地迎接新一天的挑战,不再有丝毫的懈怠与抱怨。
这次,他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以一颗感恩的心去面对自己遇到的每一个人。无论是严厉的班长,还是一起训练的战友,他都能从他们身上发现闪光点,并心怀敬意。
在他眼中,这些看似平凡的日常,都极其珍贵。他深知,每一个瞬间都是财富,值得用心去感受、去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