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日合!拉日合!!”
敌烈拼命喊着少年的名字,一旁的矮个少年也哭了出来。
为了避免再被汉军发现,卿柠带着几人将拉日合抬进已经空空如也的毡帐,又将须卜泹次的残缺遗体也抬过来,在毡帐角落找到一张破毡垫,盖在了他们身上。
出来的时候,卿柠轻轻关上门,低声道,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的儿子。”
此时,龙城完全被汉军占领,根本无法突围出去,一些聚集在城门附近想要往外冲的牧民又被拦了回来,而城内往外走的人,连同投降的胡兵,全都被集中羁押在一片空地上,另一旁的地上堆满了弓箭、刀剑和长矛等各类兵器,都是降兵和牧民扔在那里的。
四人往前刚走几步,一队手拿长刀的汉军就冲他们示意,其中一个汉军用胡语大声说着什么,看来以为他们不懂汉话,还专门带了翻译。
“他们让我们去那边,说只要我们放下武器,不反抗,就不会被杀头,汉军只攻城,不杀平民。”敖斯木小声说着。
听到这里,卿柠松了口气,既然不杀平民,太塔至少不会有性命之虞了。
“我们先等一等,”卿柠压低声音,“敖斯木,盯仔细些,太塔过一会儿应该也能出来。”
果然,随着汉军在城内不断驱逐,开始有更多人陆续往外走,逐渐连城门的空地都挤满了人。
“将军有令,将所有降虏押往城外!”
“诺!”
卿柠一阵苦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降虏。
又有士兵用胡语朝人群大声喊着。
“敌烈,你们先出城,到了城外,设法找到家人,如果找不到,我们随后也会出去,到时我们再会合。”
“嗯。”
敌烈这回少见的应了一声。
“记住,千万不可冲动行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活下来。”
再三叮嘱完,见敌烈二人随着人群朝城门走去,卿柠才略放下心来,和敖斯木慢慢退到人群边缘,趁守军不备,闪进了一顶毡帐,此时毡帐内一片狼藉,里面早已人去帐空了。
所有人浩浩荡荡朝城外走去,有的抱着陶罐,背着背囊,有的牵着马匹或者赶着牛车。
龙城的守城兵力本就不多,现在死伤大半,剩余的也都很快缴械投降,龙城的沦陷在卿柠看来并不意外,她唯一意外的是这些汉军是如何找到龙城的,听巴鲁讲过,以前每次都是胡族骑兵到汉国边城袭扰,即便打仗也都在长城边塞外,汉军最远也没有追击过大漠。
龙城藏在大漠深处,如果没有对地形非常熟悉的胡人引路,汉军还没靠近就会迷失在茫茫戈壁中,根本不可能到达,所以卿柠一直都将这里当做世外桃源,没想到这次不仅整个胡族军队溃不成军,连龙城也彻底失守。
此时此刻,这种结局应该连左大都尉都万万料想不到吧,那个酷似他的少年,看见第一眼,卿柠隐隐猜到可能是他的儿子,当敌烈喊出“须卜泹次”这个名字时,她就完全确定。
如此骄傲自负的男人,怎能料到唯一的儿子会在这场战役中死去,而且死得如此凄惨,自己却爱莫能助,什么也做不了,一想到这,卿柠的心里就感到异常难过。
随着人流不断往外涌,二人紧盯人群,天色愈加暗沉,人的面容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等天彻底黑下来,找到太塔的希望将更加渺茫。
正在这时,突然不远处燃起了大火,一顶毡帐被点燃,紧接着,又一顶毡帐燃了起来,似乎有手举火把的汉军骑马在那些毡帐中穿行。
“他们这是要毁掉龙城啊。”
卿柠喃喃自语,说好的不烧杀抢掠呢?
随着几个人被汉军押送出来,城内变得空旷而安静,却依然没有见到太塔的影子。
“达达,怎么办?”
不论是太塔、昆巴拉还是刘贵,一个都没出来,最后明明看到刘贵在祭祀台边一晃而过,难道是自己的错觉?不可能,他的样子在胡族人群里太扎眼了,不可能看错。
卿柠心一惊,难道太塔被刘贵带走了?还是和昆巴拉在一起?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倒塌的轰响,不知道是什么又被引燃,一下火光冲天。
“敖斯木,你先出城,我去找太塔。”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太危险了。”
此时龙城四处都燃起大火,眼看整座城很快就会变成火海。
“我不走。”敖斯木倔强的说。
卿柠没办法,只好妥协,“那好,你要听我的,不许再自作主张乱跑,不然不仅救不了太塔,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里。”
敖斯木使劲点点头。
卿柠和敖斯木悄悄往城内退去,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和敖斯木涂了些黑烟在脸上,又将地上死去汉军的衣服帽子都扒了下来,等套上汉兵戎服,戴上武冠,顺便想拿起地上的一根长戟,谁知长戟又长又沉,只得扔了回去。
此时城内浓烈的烟雾四处弥漫,卿柠和敖斯木一路小心翼翼,在偏僻的角落穿行,越往里走,烟雾越浓重,空气中充斥着毛皮烧焦的刺鼻味道,许多毡帐和房屋都被点燃,噼噼啪啪燃烧着,热浪一阵阵迎面扑来,一些燃尽的横梁掉落下来,发出啪的巨响,二人尽量绕开那些燃烧物,还是被浓烟呛得直咳嗽。
城内已经没有了交战的声音,不少汉军来回穿梭打扫战场,他们赶着马车,往外搬运同袍尸身和缴获的粮草,还有些汉军军官大声呼喝着指挥,他们尽量低下头,借着浓烟的掩护小心避开。
“城内所有人等听好,尚未出城者即刻出城,不得耽搁!汉军只毁城,不杀降兵庶民!”
几名汉军骑着马在城内一面逡巡,一面大声喊话,汉军说完,另一名胡人面孔的汉军跟着用胡语重复一遍。
又有些躲藏在暗处的人陆续出来,脸上已经被烟熏黑,两眼充满恐惧,提着包裹相互挤挨着争相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