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柠是被小鹿舔醒的,她想坐起来,却觉得眼睛肿胀,头痛欲裂,不知道昨晚自己喝了多少酒,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
“乌涂亚!”卿柠喊着。
“呦呦。”
小鹿又来啃她的头发。
卿柠爬起来,才记起乌涂亚已经不住这里了,新毡帐一完工她就把东西都搬过去了,还是自己帮着一起收拾的。
卿柠心中突然升起一阵虚空感,第一次感觉周围是如此清净,那个整天围着自己转的小姑娘不见了,以前总嫌她粘人又聒噪,现在才发现,自己早已习惯有她的陪伴。
“小鹿,以后只有你陪我了。”卿柠伸手去抱小鹿,却被它跳着逃开了。
“达达!”
卿柠回过身去,一下就被乌涂亚抱住,
“我不在,达达想我吗?”
小鹿又开始围着乌涂亚蹭。
“你这鬼丫头,你不在,没人挤我,我睡得可香了。”卿柠嘴里说着,脸上已经不由自主舒展开来,“怎么这么早就跑过来?麻察呢?”
“他去巴鲁阿大那里,部族商议事情,我就来看达达。”乌涂亚蹲下身逗着小鹿。
乌涂亚已经换下新衣,连首饰都没戴,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怎么没穿新衣服?你可还是新娘呢。”
“等节日再穿,平日骑马做事,旧袍子舒服。”说完,乌涂亚对着卿柠的脸仔细端详着。
“你看我做什么?”
“我看达达是不是醒了。”
“昨晚喝醉了,到现在头还晕晕的。”
看乌涂亚一脸使劲憋笑的样子,卿柠假装恼怒道,
“好啊,乌涂亚,我说你怎么一大早跑来,原来是专门取笑达达的。”
“不是不是,”乌涂亚连连摆手,“我没有取笑达达,昨夜达达和族人唱歌跳舞,还向好多人敬酒,部族女人都夸赞达达呢。”
“夸我什么?”
“夸达达就像天上的多兰堆一样纯洁美丽,歌声也动听。”
卿柠一听,脸上发起烧来,但愿自己没出什么洋相,
“她们还说什么?”
“她们还说,没想到达达这么能喝,达达现在连喝酒都像个胡族女人了。”
“看来以后再也不能喝酒了。”
卿柠懊悔不已,唱歌这段怎么完全没印象,还又唱又跳?昨晚不知道怎么放飞自我了,好容易树立起来的老师形象终是毁于一旦。
乌涂亚咯咯笑着,又略带神秘的问道,“达达,你可知你是如何回的?”
卿柠想了想,茫然的看着乌涂亚,“你扶我回来的?”
“不是。”乌涂亚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是巴鲁阿大背你回的。”
“啊?”卿柠张大嘴巴,彻底傻住。完了,还以为梦见林知远了,原来那不是梦,是真的,最关键的,自己还把巴鲁当成了林知远!
“这下糗大了。”卿柠顿足。
“达达你说什么?”
“这几日我要待在家里闭门不出。”
“为何?”
“没脸见人。”卿柠恨恨道。
部族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随着天气转好,巴鲁带着部族男人出去打猎,想尽可能多补足些食物。乌涂亚平时还是会跟着太塔和卿柠一起干活,只是到了晚上才回到新家。
这一天,卿柠和乌涂亚赶着羊群往北坡去,她们带上弓箭,想着路上万一碰到野兔狐狸什么的还能抓点回来。
虽然寒风依然呼呼作响,但太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卿柠忍不住抬起一只手,看着一缕阳光从指缝中倾泻而出,在指间流转,她慢慢将那道光移到食指上,反射出钻石般耀眼的光芒。
“达达,麻察说,要攻打汉国了。”
“何时?”卿柠放下手,扭头问道。
“麻察说很快。”
“龙城集会不是刚结束吗?”她记得麻察说过,战事要到明年春天。
乌涂亚摇摇头,一脸担忧的说道,“达达,以前我觉得征战、狩猎都是寻常的事,可为何这次我不高兴。”
“因为你现在结婚了,有了丈夫,心中就有了牵挂,所以会担心、害怕。”
两个人都有些各怀心事,没注意一些羊已经远离羊群,渐渐走散了。
卿柠不经意一扭头,“呀,羊跑了!”
“我去赶回来!”乌涂亚一夹马肚,拿起长鞭撵了过去。
卿柠也朝头羊追去,头羊也偏离了方向,领着羊群正朝一个小山坡跑去。
山坡向阳,积雪消融的地方袒露出大小不一的碎石,整片坡地显得斑驳不堪。
卿柠驱赶着羊群,突然远远发现一块大石后有个影子晃动,正预取弓,再一细看,石后露出一片衣角。
茫茫荒漠,方圆几十里都了无人烟,会是什么人?
卿柠虽疑惑,但并不太紧张,这里毕竟不是荒山野岭,又是大白天,或许只是路人暂时歇脚。
卿柠慢慢朝前走,正要绕过巨石,不想那个躲藏的身影猛的站出来,这次真把卿柠吓了一跳。
竟是个汉人!只是头发散乱,衣着破烂不堪。
那人对卿柠躬身行礼。
“你这是......”卿柠不解的问。
“小人暂且流落于此,如若惊吓到姑娘,还请见谅。”汉人垂头肃立道。
卿柠打量着汉人,看到他手背上熟悉的椭圆印记,不禁问道,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汉人听了这话,身子微微一震,两手立即垂了下来,并下意识将那只有印记的手往破衣袖里缩了缩。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卿柠赶紧说道。
那人方缓缓抬起头来。
“姑娘。”
“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
尽管汉人脸上被划伤,残留着干结的血痂,面容与上次相比也更显憔悴,但卿柠还是一眼认出,是龙城集会拴马桩旁见过的那个年轻汉奴。
见卿柠打量自己,那人忙又低下头去。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卿柠左右看看,这里距龙城已经很远,看他浑身上下污秽不堪,应该是一路走来的。
“姑娘救我!”
汉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卿柠赶紧跳下马,上前扶他,
“快起来,到底发生何事?”
“我实为龙城汉奴,逃亡至此,只求姑娘开恩,放贱奴一条生路。”
汉奴依然跪地不起。
“好好,我答应你,快起来。”
汉奴这才起身,身子却有些踉跄。
“你是哪里人?怎会沦落到此?”
汉奴迟疑了一下,方说道,“我本上谷人氏,己未年春,胡人侵城,我亦被掳至龙城为奴......”
“我听说一般年轻力壮的汉人即便被俘,也会被胡人招兵,可你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