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鼓鼓鼓呢！”
端着茶盅的师爷小跑着冲出来，留下在弥漫烟尘中转头望去的六子。
“过了！”
听到姜纹喊了句，杨琦终于松了口气，这是第二十三条了。
电影和电视剧的区别……以杨琦目前的水准，还只有个模糊的概念，但至少有一点他体会到了，电影导演要求更高。
第一场戏就用了二十三条，姜纹的神态还算正常，瞄了眼还有点出身的杨琦，在心里做出判断，这是个有天赋的年轻人，但不算特别有天赋。
耐得下心磨上二十年，在适合的电影中能发挥出高水准，但以现在的环境，以及杨琦个人的能力来说，二十年……他估计没有这个耐心。
再往后基本上都是县衙内的戏份，内景戏份是后面搭建的摄影棚，现在主要是外景。
葛犹、姜纹、姜午、廖烦轮番上场，个个手里都是攥着影帝的，就连饰演凉粉小贩的胡明的演技也让杨琦心虚不已。
狼群里混进了一只哈士奇。
接下来的拍摄既顺又不顺，不顺是因为姜纹动不动就要改戏，倒没有限定的那么死，而是对每个演员都有额外的要求。
嗯，口头禅是“再来一次，换一换啊。”
顺的原因是因为每个演员都能根据姜纹的要求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出来，即使只是作为背景板的廖烦……拿板子的动作都换了四五次。
接下来的两天，杨琦在边上默默的看着，仔仔细细的观察，他能清晰的察觉到……这或许是自己表演生涯中的一道关卡。
姜纹、姜午、廖烦、海二天和自己的关系都不错，就连如同老猫一般的葛犹也并不吝于指点……这么好的机会太少见了。
剧组的演员基本上都是内地人，发哥只要没戏都在豪华保姆车里，倒是刘嘉铃算是半个内地人，与众人有些来往，还送给了杨琦一张酒吧的会员卡……呃，杨琦前世也是这家酒吧的熟客。
“皇上都没得了，没人值得你们跪！”
“我也不值得你们跪！”
“我来鹅城只办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特么的公平！”
“青天大老爷！”
丢下道具枪，姜纹回去看监视器，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
一旁的杨琦嘿了声，看姜纹瞄过来，笑着说：“倒是省成本啊，所有群演上衣都没有。”
“说说呗。”
“说什么？”
姜纹歪着头打量着杨琦，他不相信杨琦看不懂……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了，杨琦不赞成。
“你知道我意思。”
“我不喜欢。”杨琦神色还算平静，“你想表达什么？”
“你说我想表达什么？”
“同化。”
“算是吧。”姜纹点点头，这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所有群演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还尽量选了体型身高都差不多的青壮。
“奴性。”
“嗯。”姜纹摸出了烟盒。
“愚昧？”
姜纹点了根烟，丢过去根，“这是事实。”
“和剧本不同，我可不是这么写的。”杨琦也点着烟，“当然了，在你修改过的剧本里，前后呼应，不管是跟着你冲锋的鸭子，还是跟着武举人冲进黄四郎家里的民众。”
姜纹弹了弹烟灰，“你觉得不好？”
“同化，奴性，愚昧……”杨琦也不管葛犹、廖烦、海一天都凑过来，嗤笑道：“就算这样，他们也是平民阶层，而你，是张麻子。”
“在鹅城发生的一切，真的仅仅是你张麻子和黄四郎之间的对抗？”
在杨琦写的剧本中，并没有那句“我晓得了，谁赢他们帮谁”这句台词，而是直接将黄四郎替身拉了出来。
“我懂你的意思。”姜纹喷出一口烟，“但这就是人性。”
“那你就将剧本全都改了，别扯什么辛亥，别扯什么军阀混战！”杨琦嗤之以鼻，“黄四郎欺辱百姓，张麻子是利用百姓，半斤半两罢了，谁也不比谁好半分！”
“但你要知道事件发生的年代。”姜纹丢下烟头，“在那时候，别说蜀地了，就是北平魔都，也有大把的人头上的鞭子割了，心里的鞭子没割！”
“奴性是存在的，张麻子就是那个去割他们心里鞭子的人！”
“所以，平民阶层只是被玩弄的？”杨琦嘿然道：“非要往里面塞东西，黄四郎就黄四郎，背叛者、压迫者……他是民众头上的山。”
“你非要站的高高的，把山一脚踢走，对新的山保持敌意和警惕，但还对山下的民众不屑一顾，你这逻辑都不通！”
“你换个年代倒还有点意思，放在民国时期……也是啊，你设定的张麻子是去小日子留学，又不是去法国留学！”
觉得有资格聚拢过来的几个人中，来客串的冯晓刚摸了摸下巴，啧啧了几声，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居然有胆子和姜大炮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听得懂这几句话。
去小日子留学的，大都是海那边的，去法国留学的，大都是后来去了西北的。
好吧，这一天才拍了三场戏，还没到中午呢，姜纹和杨琦杠上了。
吵到最后，杨琦火力全开，冷嘲热讽，姜纹将吃到一半的盒饭一甩，直接回了酒店，罢工了。
姜纹那边气急败坏，他的剧组，他就是王……还真没碰过这种事，而且还是关于电影核心理念的。
而杨琦倒是施施然，自己又没穿越到本世纪初，京圈实际上已经早没有当年的底气了，而自己的演技……也不足以去混迹文艺电影。
说白了，先不提杨琦穿越者的身份，仅仅是基本盘，他就并不畏惧姜纹。
去年初选择姜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让子弹飞》给其他人也拍不出那个味道。
回了酒店，杨琦先去找人查了下场记单，自己后面主要是剖腹、劫火车这两段，这个月末之前就能拍完。
拍完之后就走人拉倒，反正《让子弹飞》是你姜纹的，老子不伺候总行了吧。
“小杨。”
“哎呦，芸姐。”杨琦打开门，笑着说：“没生气吧？”
“这有什么好气的。”周芸摇摇头，“老姜就这性子……”
话还没说完呢，廖烦也过来了。
杨琦忍不住笑了，“我说二位，我看起来有那么脆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