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他们来到一处临水的凉亭前,凉亭当中是摆着一个大大的圆桌,角落里放着精致的香炉,周围是各式各样的奇石。
景泽终于停步,王妃一落座就回首示意他们也坐下。
梦麟并不坐,低下头,神色僵硬。
景润审视的目光在漓凤的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开口只字不提她,“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离家出走,书信不回,这就是你为人子的态度吗?”
梦麟沉默着,但是心绪显然并不平静,紧紧握住漓凤的手。
景润带着一脸的寒意,将一张大红烫金的帖子放到桌面上,“才给你许了一门亲事,你竟然就逃婚。”
漓凤和花绒的目光齐齐落在印着喜字的婚书上,充满了疑惑和惊讶,梦麟则是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敷衍道:“我不会和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谈婚论嫁,哪怕是公主!”
“你说什么?”景润的脸刹那间就沉了下去,目光如刀,直指梦麟,语气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怒意:“离家数月,尽在外面胡闹,一点成长都没有,还学会忤逆长辈?”
“咳咳。”王妃轻微的咳嗽了几下,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温和道:“父子才相见,何必动怒呢。”
她将目光转向梦麟,语速缓了缓:“自古以后,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由你一个人随意做主,就算是今天西海太子的婚事,也是......”
梦麟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声音低沉而有力:“这门亲事,我没答应,不算数的。”
景润语气严肃而冷峻,毫无商量余地,“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梦麟反驳道:“我有心宜之人了。”
话语一落在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漓凤,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如同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此时的漓凤不知该哭该笑,“原来是拿我当挡箭牌啊,这朋友当得可够意思。”
“是她吗?”景润眸色深沉,神色凛冽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更何况一个不入流的女子。”
“不入流?”梦麟反问道:“难道只有父母指定的才是合意的?难不成父亲和我母亲也是生搬硬凑的吗?”
一声质问,景润脑海霎时浮现出一张清晰面目:柳眉如弯月,眼波似水,嫣然巧笑。他微微闭目,那张脸突然变得鲜血淋漓,顿时心口绞痛不已,喃喃念诵:“姈鸾……”
那两个字犹如禁忌一般,梦麟脸上迅速闪过一丝青气,单薄的肩颤了颤,“不许你提这个名字。”
王妃愕然,眼神中充满了不解,“麟儿,他毕竟是你父亲。”
梦麟眼眶通红,语带指责和愤怒,“父亲?好一个父亲?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初尚在龙壳、生死不知的时候他不在……年幼衰弱、难以化形的时候他不在……灵脉断绝、受三界耻笑的时候他也不在,彼时他高坐王位,受人朝拜,可曾记得我?如此之人,遑论为父亲?”
景润被他的一番说辞说的呼吸一滞,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这数十年来,亏欠他的太多太多。
“还有你,成天扮演着深明大义、宽容大量,温文尔雅、恭谨节俭的王后,你累不累?”
王妃脸上闪过尴尬之色,有心解释,却最终选择了沉默,紧闭的双唇不再有任何言语流出。
景润眼中有火一掠而过,低声厉喝:“梦麟,你难道不知道礼数的吗,往日教你的规矩呢?你什么时候能长大一点?”
“规矩,我不曾学过规矩,反正我从来都是没娘带大的。”
“啪!”景润听到后半截的话,血气翻动,怒火按捺不住,用力一挥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梦麟只觉得头脑一阵发懵,半边脸当时就肿胀了起来,嘴角向外溢血。
“梦麟……”漓凤微微一愣,父子之间剑拔弩张的局面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景润定定望着他,心头紧窒得无法呼吸,“我……”
梦麟抹去唇边的血渍,深吸一口气,眸子罕见的染上了紫色,显出了浓浓的刚烈的意味,“我有自己想走的路,你无权干涉。”说罢,拉起错愕的漓凤就跑。
“你!”景润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蹙起了眉头,一腔无奈转为难以言说的疼痛。他抬起手来,用力揉着太阳穴,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恍惚莫测,仿佛在痛苦和困惑之间挣扎。
王妃走向前,抚上景润的手,希望能把他的怒火和担忧抚平,轻声说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景润看着王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无奈,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回应道:“但愿如此。”
庭院长廊上,落跑的两人停了下来。
“我们这样跑出来,不好吧?”漓凤总觉得两个人有点像被父母棒打鸳鸯的负气小情侣。
“不跑出来,等着天翻地覆啊。”梦麟双手环抱倚靠在廊柱,将目光投向了一池清水,荷花正袅袅婷婷地开放着。
“你们跑慢点。”
人随声至,花绒气喘吁吁的身影出现在了廊柱后头。
“你怎么跟来了?!”
“自然是不放心了。”花绒瞟他一眼,笑嘻嘻道:“原来你就是与华容公主定亲的东海世子?”
梦麟脸色一黑,嘟囔道:“定亲,谁说的,我可没承认!”
“我可听说这门亲事指腹为婚,自小的娃娃亲。”花绒哼了一声,指著漓凤道:“你如此心不甘情不愿,难道真的是为了她逃婚?”
“才不是的。”梦麟将她翘起的手指按了下去,“她早已芳心暗许。”
“噗哧!”花绒轻笑一声,从前的轻松感觉又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脑袋里装不了那么多情情爱爱。”
她眼珠一转,带着一丝狡黠,“凤姐姐,是哪一位贵公子,我好瞧瞧。”
“你休听他浑说。”漓凤脸颊绯红,多了几许羞涩,转移话题道:“你脸上有伤,先回去敷一敷。”
花绒扫了一眼梦麟,看到他肿胀的半边脸,“我那有上好的外敷丹,保证药到病除。”说罢,拉着两人朝绿藻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