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行

柴门月下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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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风雨送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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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吃得心满意足之余,不禁对潘贵交口称赞,这潘贵服务太周到了,他迟迟得不到升迁的原因,应该不是他长相,更加不是他做驿丞不够称职,相反,正因为他太称职了,天生就是做驿丞的料,但凡接受过他周到服务的,以后可能还要去请清流驿的人,谁又希望他升迁呢?大概都希望他永远做这个驿丞。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所以,以后若听到有人抱怨说:“我做得这么出色,这么称职,为什么得不到升迁提拔呢?”,就不必太过奇怪了,答案也许就是他太称职了,就像潘贵一样,自己是不明白的,更不会有人好心去提醒他。

倪晖令董大分部十七个好汉,布哨的布哨,休息的休息,芽儿自去马厩洗刷,保养马匹。积善堂只剩下李愚,唐展,倪晖,董大四人。

唐展道:“在太守府,张铎召我前去,说收到金陵加急信,要求带李记室前往金陵,待物资,钱粮筹备完毕,一同送至濠州彭金处。明日金陵便会派人来接,张铎命我随同押送!”。

倪晖道:“将愚弟送至金陵,张铎正求之不得,他既不出钱,又不用出粮,只需卖一个李记室给彭金,便可保滁州一时安宁!”。

李愚道:“此亦正和我意!”。

倪晖道:“我相信愚弟你已有打算,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地方,尽可吩咐!”。

李愚道:“我本忧虑,离开滁州这几天,芽儿独自一人,放心不下,今有倪大哥庇护,我此行无忧矣!”。

倪晖道:“让董大三兄弟陪你一同前去,多些人手,有个照应,保护芽儿,剩下的弟兄足以应付!”。

李愚起身道:“承蒙倪大哥如此信任李愚,此行虽险,我必将保董氏三兄弟无恙,安全带回来见你。”

倪晖起身,看着这个俊秀不失英武之气的年轻人,少言语,而言必有中。

在身长八尺的倪晖面前,不显高大的身躯,似乎有种难言的力量,这种力量的来源又深不可测。那闪烁着睿智且无畏的目光,具有无比的信服力。

倪晖心里忽然间有种假设,若与此人为敌,加上身边这个身背饮血宝刀,武艺超群的唐展,那是多么可怕的一对组合,再加上董氏三兄弟助阵,更是如虎添翼。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自己居然为彭金的处境担心起来了!

“公子放心,我兄弟三人出发后,一切听李记室调遣,去那濠州会一会彭金!”。

“嗯,我知你三人的能耐,但凡事仍需小心,万不可轻敌大意,像今日遇到唐都头这等高手,便在意料之外了吧!”。倪晖嘱咐道。

董大对着唐展一笑,然后抱拳回道:“公子嘱咐,董大谨记!”。

“来,干了这杯,祝你们马到成功,干!”。四人举杯,一饮而尽。

此时听得暮钟之声响起,唐展道:“明日不知何时金陵来的人会到,我先回去准备。”

李愚道:“唐大哥早点回去休息,明日人多,又有二十坛酒,必乘驿船前往金陵,你路过城西门,告知邢五一声,明日一起在清流驿汇合。”

“好,那我先告辞!”。唐展走后,李愚安排倪晖,董大在厢房休息,一夜无事到天明。

只是半夜里,憋了一天的暴雨,终于降下,天地都被雨水充满,李愚将芽儿身边的被角轻轻掖好,这么大的雨声也没有将她吵醒,熟睡得像婴儿一般。芽儿的生活本该如此,李愚岂能忍心芽儿再受这半年来的那种担惊受怕,也不知她多少次于梦中哭醒,一想起来就让李愚心碎。

他起身站在积善堂前,看着浓重的云层中,不时的有亮光闪现,伴随着遥远的“轰轰”闷雷之声,像是一个呐喊之人被捂住了嘴巴。但谁又敢小视这天雷的威力呢,终有一日,我李愚也能如这天雷,发出石破天惊,震耳欲聋的巨响吧!

雨水疯狂的拍打着石阶,水珠飞溅,廊前悬挂的灯笼不时的摆动,灯光晃动出屋檐下一块块白色的水帘。

“好雨!”,李愚赞道。

清晨,雨未停,董二董三披着蓑衣飞奔入积善堂,未及脱下,董二急道:“倪公子,从远处来了三十余骑,朝这边急驰而来!”。

倪晖道:“董大,布置人手,小心戒备,准备应敌,董二董三,前去街口拦问。务必小心!”

三人领命,各自出去。此时,李愚身上多了一个和唐展同款的皮囊,穿云弓就装在里面。

站在积善堂门口处的李愚,倪晖,看着宅院大门口。过不多时,随着一阵马嘶鸣声,大门之外出现一众人马,马上之人虽然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从面容神态上看,像是军中之人。

随后,有一人下马,随董大董二进门,在庭院中,向李愚,倪晖一施礼,然后,笔直站立道:“在下金陵严太守仗下,亲随卫队正严广,奉严太守之命,护送李记室前往金陵!不知二位,哪个是李记室?”。

李愚回了一礼,道:“在下李愚,严队正可先上堂中说话!”。

那严广道:“严太守有命,不敢耽误!请李记室即刻动身!”。

倪晖正色道:“严庸的亲兵,敢这般无礼?”。

严广听有人直呼严庸名讳,打量着倪晖,见倪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又未知底细,拱手道:“这位大人息怒,在下只是奉命行事,不知大人高姓大名,在滁州身居何职?”,语气似乎和气不少。

倪晖冷冷道:“你不配问”。

严广冷不丁,吃了个瘪,倒也不生气,宠辱不惊的立在那里。

李愚道:“严队正稍侯,我与家人作个别,便随你去!”。

芽儿已经出来,听得几人对话,知道李愚马上要走,也顾不上有别人在,扑上去,将李愚抱住,眼泪儿已止不住的淌下,如同堂外面的雨,似有话要说,可喉咙梗住,说不出口,只双手死死的抱住。

李愚面色不变,实则心如刀绞,他见不得芽儿伤心流泪。强作微笑,轻轻安慰道:“芽儿,张大人派我去金陵办差,没有危险的,而且芽儿不会忘了吧?金陵是小馒头的地盘呢!”。

芽儿抬起头,深情哽咽道:“真的吗?我那天怎么没多嘱咐一下小馒头,让他在金陵不让你有什么危险!我真笨,李愚哥,你一定要小心,平安回来!”

李愚道:“芽儿放心啦,你看,有董大哥他们一起,还有唐大哥,邢五,很安全的,李愚哥绝不骗芽儿!”。

芽儿收住泪,十分不舍的缓缓松开双手。

李愚对倪晖,深深的作了个揖,道:“倪大哥,芽儿就拜托你了!”。

倪晖道:“愚弟放心去,有我在,勿以为念!”

大门外传来一阵车铃声,一架清流驿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前,应该是与三十多人的马队同时来的,或是车厢比较沉重,马跑得吃力,落在了后面,所以这会才到。

果然从车厢内钻出一个肥硕的身躯,几乎呈球形,小心的挪动屁股到车边缘,垫着脚尖,滑到地面,车子都猛的一弹。油纸伞几乎不能将球形身体全面覆盖。

“李记室,这么大的雨,坐我车去吧!”边说边通过大门,庭院,朝积善堂移动过来,手里还多拎了一把伞。

绕过立在那里不嫌尴尬的严广,径直来到李愚,倪晖面前,气喘吁吁道:“倪公子,李记室,雨小一点再走?”,这潘贵就是格外懂事,严广差得太远!

潘贵前面撑着伞只顾看路,只是下车时隔着雨水隐约见堂内有个女子,现在走入积善堂收起雨伞,才把牵着李愚衣袖的芽儿,看得真切。

话一说完,便直直的僵住不动了,眼睛睁大到极限,芽儿不自觉的往李愚身后缩。

倪晖道:“潘驿丞,你还亲自来啊。”

“哦,哦,我来接李记室,顺便来看看倪公子你呀!哈哈哈”。回过神来的潘贵笑道。“哎呀,这位一定就是昨日你们提到的陈公之女了,竟是这般天仙模样,不,不,天仙也是不及的,潘某真是白活了呀,不,不,今日得见,不白活了!”。这回,潘贵是真不想急着走了。

李愚道:“芽儿,这位是清流驿的潘驿丞!”。

“芽儿见过潘驿丞!”,芽儿欠身道。

“哎呀呀,声音还如此好听,李记室真好福气啊!”。潘贵朝李愚竖个大拇指,忽然意识到李愚的处境,收笑道:“李记室,等你回来之日,潘某为你接风洗尘!”。

李愚取过潘驿丞手中的另一把伞,道:“走吧!”,芽儿猛的拉住李愚的衣袖,道:“李愚哥,早些回来!”然后,慢慢松开,泪如泉涌。

“嗯”,李愚头也不回的冲入雨中,他不敢再去看芽儿的眼睛,生怕再看一眼,便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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