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是个直人,这时也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地对张浚说道:“岳某弃军守墓固然有错,张相不守前言又如何说?张相应知我心,我要淮西军,绝非为自专。”
“岳帅公忠体国,一心想收复中原,国人皆知,我何尝不想!然国有国法,官家有官家的考虑。北伐中原终是全大宋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俗话说,众人拾材火焰高啊,岳帅应该懂这个道理。”
岳飞是直人,但不憨,此时如何不明白张浚的意思?
沉默良久,岳飞叹了口气,问道:“两淮局势如何了?”
“刘光世留下个烂摊子啊,他下面的那些人都是骄兵匪将啊,我将王德调开了,郦琼还在上蹿下跳,成日不消停,我让吕祉去督军了,不知能不能压住他们。”
“至于刘豫,据探报得知,这老头又在征兵备战,多大年纪了,这么能折腾!”
“伪齐怕是不久了吧。”
“快见分晓了,希望这是最后一战!你赶紧回武昌,把两湖的局势收拾一下,准备大战吧。”
“喏!”岳飞领命走了,张浚继续看吕祉递来的军报,看着看着,又焦躁起来。
张浚和岳飞满心的烦恼,赵龙吟是不知的。赵构很奇怪,没有急着召见他。他到临安后,先去枢密院点了卯,见到了在枢密院坐镇的秦桧。陈均也在,如今在枢密院任参议。
秦桧和陈均看上去精神都不好,尤其是秦桧,满脸灰暗,走路蹒跚无力,时不时露出痛苦之色。和赵龙吟对谈的一个时辰里,更是咳嗽不止,差不多每一刻钟就要停下休息。
赵龙吟满脸关心,询问一边侍候的陈均:“秦相这是贵体维和?”
陈均愁眉苦脸地答道:“这两年秦相的身体出了些问题,大夫说是风痛。”
“秦相这两年在外没人照顾?我回头处罚房志成,怎么搞的!”赵龙吟勃然大怒。
秦桧咳嗽完,朝赵龙吟摆摆手,“不是房志成的问题,他把我照顾得很好。只是老夫可能年纪上来了,再加上这几年在温州那地方,水土不服,又吹了些冷海风,便得了这风痛之症。”
“我不是让人给相爷送了颗夜明珠么?大夫说那东西可以治风痛。”
“说起来,还是公爷有心啊,要不是那夜明珠,老夫这会儿只怕要躺在床上见公爷了。”
“那就好,那就好,相爷还是少操劳些,国家的事操劳不完的,身子还是要紧。”
“没办法,官家对老夫恩重如山,老夫即使殚精竭虑,也不能报万一啊。若能助官家达成心愿,老夫这一副朽骨扔了又如何?”
说完又是一阵猛咳,等他咳嗽停止,喘息方定,陈均给他喂了口水,示意赵龙吟离开。
赵龙吟正准备告辞离去,秦桧却喊住他,“公爷稍等,老夫有几句话,公爷听完了再走。”
赵龙吟只好停下脚步,垂手低眉说道:“相爷请讲,小子洗耳恭听。”
“如今朝中纷乱,尤其是武人们,你虽也是统帅,这几年却能静心治理地方,安守边境,不主动挑衅生事,老夫和官家都是看在眼里的,也很欣慰,你还年轻,前程远大,切莫学那些骄骄武人,误了前程。”
“喏!小子会谨记相爷良言。”
“京西南路还是太小了,不够公爷施展拳脚,以后有机会,老夫会助公爷一臂之力,也算是酬谢公爷这些年的照顾。”
“相爷言重了,酬谢之事从何说起,小子只是感相爷为国劬劳,尽一份心而已。”
秦桧摆摆手,“都是为了大宋,都是为了官家。”
赵龙吟见秦桧确实精神不支,便告辞离去。
既然赵构不找他,他也落得清闲,不是跟黄依依在黄花苑厮混,就是带着黄依依在临安四处瞎逛。
黄依依已经十六岁了,到了出嫁的年纪,出落得如出水芙蓉一般,亭亭玉立,身子水嫩,赵龙吟每次见到都想扑上去咬几口。
他这次来临安,除了官家召见,也想着把跟黄依依的婚事办了,娶回家放着他比较放心。为此他临行前跟小酒儿大战了三昼夜,差点精尽人亡,才取得了小酒儿的许可。
官家在他玩得正开心的时候还是打断了他的幸福生活,招他进宫议事。
这次召见不在垂拱殿,而是在外面的湖边,此时清明刚过,湖里小荷才露尖尖角,四周桃李芳菲已尽,绿意盎然。
赵构穿了件素白衫子,手里拿了把折扇,在湖边抬头远眺。
“侄臣见过官家。”赵龙吟快步上前,躬身行了个大礼。
“你在京西南路闷声发大财,就这么空手而来见长辈?”
“大礼有一份,只是有点大,侄儿随身带不了,还在路上。”
“哦?是何物,大到你那几艘战船都装不下?”赵构讥笑道。
“容侄儿先卖个关子,等到了叔自然知晓。”
赵构没再纠缠这个,带着赵龙吟沿着湖边慢走。
“淮西军的事情你应该看过邸报了,有什么想法?”
“刘光世要是我的手下,我肯定把他砍了,这样的人带兵,让人如何放心把战场交与他?”
“张浚和秦桧也是这么说,谏司也认为不能轻易放过。只是刘光世自南渡以来就一直跟着我,本身也是将种世家,处理过重,怕是会让有些人心里不安呐。”
“可是如此处理,会让另外一些人心里不平。”
“所以叔才为难呐,哎,不说这个了,你对由谁来统帅淮西军有什么看法?”
“岳帅,韩帅,张帅都可以。”
“怎么,你没有想法?”赵构停下脚步,狐疑的盯着赵龙吟。
“侄儿没有!”赵龙吟回答得很干脆。
“啧!我以为你也会动心思。”
“要是把淮西军给我,侄儿怕忍不住把他们都砍了。”
“哈哈哈哈,”赵构大笑起来,“说得痛快!其实叔也想把他们都砍了!秦桧昨日来找我,说淮西军糜烂,不堪大任,想让让岳家军驻防淮西,把两湖交给你治理,你觉得如何?”
“这个侄儿可以要!”赵龙吟这次回答得更快。
“啧,不要兵要地盘,你倒是看得远。”
“地盘可以生财,养兵费钱,侄儿穷啊。”
“你穷?你在我这里喊穷?你赵龙吟如今怕是富可敌国吧!”
“如果朝廷给我报销粮饷,我估计每年可以攒点,但是朝廷不管龙吟军啊,养兵有多费钱,叔你也是当家的,应该很清楚。”
“嗯,听说你龙吟军军械都是上等,一个普通兵士装备下来要一百多贯银钱,比其它几支队伍可阔绰多了。”
“我们龙吟军一直对标的都是金军,伪齐军我们是不放在眼里的。”
“这是伪齐军一直盯着两淮,而不是从你那里下手的原因?”
“他们盯着的是叔你,从两淮下来,更容易到达临安。”
赵构点点头,没再谈国事,而是问起了他跟黄依依的婚事。
“你跟依依订了亲?”
“嗯,前日去下的聘,婚礼定在五月初八。”
“宅子还是黄花苑?”
“是啊,能省点就省点。”
“我赐你一所宅子如何?毕竟是黄才人的侄女,不好太寒酸。”
“谢谢叔,到底还是叔疼惜侄儿,宅子在何处?”
“过几日便会有旨意给你,你且等着吧。宅子呢,也不是白给你,叔还有个要求。”
赵龙吟就知道赵构没那么好心,就望着赵构,等他说。
“黄才人就依依这么一个侄女,从小看着依依长大,所以就不怎么想她远嫁,嫁远了,一年也见不到人,会挂念,想出个什么毛病也不好来,你看,你们婚后,是否可以让依依就住在临安?”
我尼玛!赵龙吟心里立马就怒了,我娶个媳妇不带回家,放在外面守活寡?这算是什么事!
“侄儿的家在襄阳啊,把依依一个人留在临安只怕不方便。”赵龙吟满脸难色。
“那就在临安再安一个家嘛,男人嘛,在外面多一个家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你来临安也有个地方住不是?你放心!我和她姑姑一定把依依照看好,断不会让她少根头发。等依依生下一男半女,把孩儿留给她姑姑照顾,有可慰怀之人,依依就可以去襄阳与你团聚了。”
“就怕依依不肯。”
“你同意就好办,依依那里,我和她姑姑去劝说。”
赵龙吟心里冷笑了一下,赵构的心思他如何不知?什么怕黄才人挂念!什么舍不得!都是借口!无非是想把依依当人质罢!
想把依依当人质?做梦!你两个女儿还在我手上呢!谁怕谁?
尽管万般不舍,但是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所以就躬身说道:“那就依姑姑的意。”
赵构听到赵龙吟的答复后,非常高兴,哼着小曲儿就走了,独留赵龙吟一个人在湖边凌乱。
没几日赵构赐宅子的旨意下来了,宅子还是黄花苑,只不过给了块“忠勇公府”的匾。赵龙吟看着赵构的骚操作,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
卧槽!尼玛!还可以这样?
还是当皇帝好啊!都不用讲理!